宋立虢不喜张扬,即使过大寿,也只邀请了平时最为亲近的人,为了迁就他老人家,宋本书携着夫人不远万里而来。陆家夫妇此时身在国外,一时赶不过来,于是让陆靳带上贺礼前往。
宋笞起个大早,穿过条条长廊,布置张贴的下人躬身问好,他虚点几下头。
忽然,在水池边喂鱼的人喊住了他。
宋本书是典型的商人,一丝不苟的穿戴,浮于表面的微笑,眼里的压迫毫不掩饰。
“这么早去哪?”
宋笞再清楚不过笑容的背后是什么,头也不回道,“哥马上到了。”
宋汀南忙军队的事,今天得了空闲才到。
“他那么大的人,又不会走丢。”
摆明了不信这个理由。
宋本书朝池中丢下鱼饵,摆动着鱼尾的红鲤鱼一口咬下,他放下碗,看着不肯回头的宋笞,“你是铁了心要入军?”
“是。”回答的果断。
宋笞面色平静,已经做好了被苛责说教的准备。
没想。
“行,去吧。”
宋笞表情松动,旋即转身,一言不发的看着宋本书,上挑的眉骨却难掩诧异。
然后,两人相对无言。
这时,从身后长廊婷婷走来一女人,娉婷袅娜,着一身端庄旗袍,肩上搭一件锻质披肩,嗓音轻柔,“怎么了,又吵架了?”
颜明晚,宋笞的母亲,这也不怪她这么问,平时两父子一见面多以争吵结尾。
“没有。”宋笞率先开口,转身之际,目光停在颜明晚的肩上,“穿旗袍披上它就不冷了?”
“啊?”颜明晚难以置信,以为自己听错了,当初的她一心想生女儿,贴心小棉袄嘛,没想生了两个都是男孩,性子一个比一个操心,还指望贴心呢。
心里以为宋笞开窍了,她欣慰的拢了拢披肩,“嗯,冷的时候披上厚一点的披肩就暖和了。”
宋笞不知颜明晚心里想法,点了头,“我出去一趟。”
颜明晚笑着目送他离开,心里正感慨着,混小子长大了知道疼人了。
宋本书冷不丁一声,“笑这么开心,知道你要有儿媳了?”
“嗯……嗯?”颜明晚点头动作顿了,笑容收住,懵然发问,“哪来的儿媳?汀南有了?他带过来了?怎么不早说……”
愣是一点都没往宋笞身上想,可能在颜明晚心中,宋笞从小痞到大,哪那么容易有心上人。
宋本书:“……有点困,我回屋躺一会。”
颜明晚小步跟上,在他身后絮絮念,“那女子是谁,哪家的,汀南什么时候跟她在一起的……”
刚出车站的宋汀南重重的打了个喷嚏,他以为是风吹的原因,紧了紧衣领,刚走出一步,面前站了个风流雅痞的男子,他向宋汀南敬礼,又放下,咧开嘴角笑着说,“汀南哥,好久不见。”
“臭小子,这么大还是不正经。”陆靳跟宋笞一起长大,宋汀南把他当弟弟看,大手推了推他侧额,扭头望了望四周,“宋笞呢,怎么不来?”
说到这,陆靳满肚子气,今早他睡正香,宋笞猛的推开房门,掀开被子,居高临下的使唤他,明明是求人的语气,自己倒跟个大爷似的。
他气的牙痒痒,又无可奈何,谁叫自己打不过呢。
“他,不知道跑哪去了。”陆靳语气幽幽,转而换了幅笑脸凑近宋汀南,“嫂子呢,带出来见见呗。”
嫂子??
宋汀南满头问号,盯着笑一脸猥琐的陆靳,眉头紧锁。
陆靳只当是自己戳穿了宋汀南,他意外的神情,大喇喇的手搭在他肩膀,“汀南哥,别不好意思啊,你说好不容易找到个姑娘,别给人家放跑了。”
宋汀南感情经历为零,不是找不到,而是不想找,他常年在军队,忙于政务,没有多的心出了给另外的人。
“放心,我长这么俊,不会吓着嫂子的……”陆靳的嘴巴叭叭不停,还不忘夸自己。
宋汀南算是听明白怎么一回事,神色无语的推开陆靳使劲往前凑的额头,淡淡道,“知道你为什么总被宋笞欺负吗?”
陆靳老实巴交的答,“不知道。”
宋汀南手指点了点他太阳穴的位置,一语未发的阔步而走。
!
陆靳反应过来,瞪大眼睛,原地失控,“你们两兄弟都欺负人了!”
……
“姐,他来了。”
阿珂推开门,脸上还喘着气,显然是跑过来的。
他是谁,夏璟心领神会,用簪子挽好青丝,然后从屏风后走出来。
恰时风缓缓吹过,带起夏璟鬓边碎发,耳下吊坠小幅度晃动,雪青色衣裙像林间的晨雾,缥缈而脱俗,一步一生姿,阿珂被惊的愣了好久。
夏璟的美,阿珂一直是知道的,但每一次都还是会被惊艳到。
“怎么了?”夏璟站了一会,阿珂还呆着,伸手晃了晃试探问她。
“太美了。”阿珂十分诚恳,微微上前拨打夏璟耳饰,“我从来没见你带过,新买的?”说话间,眼神又注意到脑后的月白发簪,“还有这个,我也没见过……”
是新买的,不过不是她买的,是上次宋笞回来带她买的,夏璟想,最后一次见面了,她想体面的分别。
夏璟打断阿珂一个接一个的问题,毕竟再问下去,真的招不住了,无奈道,“好阿珂,放过我,回来与你细说好吗。”
“你说的,不许骗我。”阿珂得了保证,笑容灿烂。
……
黑墙红瓦,风过树梢,道中人相伴而行。
夏侯渊放慢脚步,往后看一眼,鼻间气哼一声,“几步路到的功夫,要他过来接。”
温妤回头,看见宋笞侧着头跟夏璟说话,当下明白夏侯渊在不高兴什么,无奈一笑,“你啊,别老是耷着脸对人家,那孩子人挺好的,而且,皎皎明天就走了,让他们好好相处吧。”
夏侯渊没说话,凝眉思索。
温妤不知想到什么,神色温柔道,“我突然想到你年轻的时候,不也跟那孩子一样,打着幌子过来看我……”
“咳。”夏侯渊倏地出声,有些不自然打断,“有吗,我不记得了。”
温妤看穿他,继续道,“你那时还经常半夜翻墙来找我,又怕逾矩不敢敲门,在外面苦等,结果被我爹发现好一顿骂。还有那次……”
“夫人!”
听着陈年往事被翻出,夏侯渊朝后看一眼,生怕被听见,一把握住温妤的手,“人家该等急了,我们先走吧。”
温妤笑笑。
“他们怎么走那么快。”夏璟微蹙眉,有些疑惑。
“正好。”
下一秒,夏璟的手被牵起,她侧眸而去,宋笞嘴角扬起好看的弧度,恣意极了,另一只手捏了捏她耳垂,“我的眼光还不错,以后好看的都买给你。”
夏璟淡定说,心里一股暖流,“我不怎么喜欢戴耳坠。”
也就偶尔心血来潮,有几副就够了,她是真的相信宋笞口中的都买来。
“那就不戴。”
夏璟看着他,眉间的小痣微动。
宋笞低头凑近她,黑眸紧盯着那小痣,唇瓣翕动,“我就给你买簪子,月亮、太阳,花,你喜欢什么买什么。”
夏璟汗颜,笑着反驳他,“我就一个头,戴不过来。”
“一天换一个,戴的过来。”
“宋少爷,钱烧的慌呀。”
夏璟很久没有这样调侃,上一次还是在酒楼的时候,两人关系也不怎么好,宋笞显然也想起之前,煞有其事的点头,学她的口吻,“夏小姐,你说的,散财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