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还是不可避免地又回到了这个问题。
舟行晚似乎早有准备, 却又没预料到尘轻雪会这么直白，两人才到这里不过几分钟，话都没说几句, 他就是想先把两个人的关系顺清楚而已, 尘轻雪怎么突然又说回这件事了？
他被尘轻雪问住了，整个人不知所措，只琉璃一般的眼睛求助似的看向对方。
尘轻雪被他这竟然向自己这个始作俑者求助的反应可爱到, 再也装不下去冷漠，展眉一笑，就着刚才为舟行晚理顺的发丝，修长的手指一寸寸往上：“阿晚, 你明明知道我的想法，可你说你不喜欢男人，你却还愿意跟我做朋友, 你是故意的吗？”
舟行晚呼吸紧促：“故意什么？”
“故意不明确拒绝, 想我像之前那样对你好。”尘轻雪手轻轻绕着他的发丝, 戏谑捉弄的语气，却不让人觉得轻佻, “阿晚, 你欺负我。”
那双眼睛里的霜雪化成了柔软的春水，看得人心里痒痒的。舟行晚又自责又无措，下意识反驳道：“……我没有。”
“你明明就有。”尘轻雪道，“这换成了旁人都是要避嫌的, 再过分的可能老死不相往来。可是我明明就遂了阿晚的意, 你说不喜欢，我怕你尴尬，都不去找你了, 你却自己送了过来。”
他越说声音里的笑意就隐藏不住，心情好到幻觉手中柔软的发丝层层上缠，包裹了他的心脏：“阿晚不避嫌，也不给名分，这不是欺负我是什么？”
这话说得还真挺像这么一回事的，连舟行晚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有尘轻雪说得那么坏了。
他不想让对方误会，卡了半天，说：“我不是这么想的……我只是还想跟你做朋友。”
他模样可怜，急得眼睛都红了，尘轻雪有些不忍心再继续欺负他，可是这样主动可爱的好阿晚他也是头一回见，心头思绪几翻，还是没忍住得寸进尺：“那阿晚不介意你的‘朋友’对你有非分之想吗？”
“……”舟行晚耳尖发红，他突然不敢看尘轻雪，干脆偏过了头：“不介意。”
其实还是有点介意的，但想到这个人是尘轻雪，舟行晚又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能接受了。
尘轻雪没想到他连装都不装就直接承认，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听到了什么之后根本压不住嘴角：“‘好友’不止有非分之想，还想有越界之举，阿晚也能接受？”
舟行晚低下了头，他总觉得尘轻雪说这句话的语气有点……奇怪，但看对方这么坦荡荡的，又怀疑是自己弄错了：“能……吧。”
尘轻雪弯下腰从下面对起了舟行晚的眼睛，笑眼盈盈：“能就能，不能就不能，能吧是什么意思，阿晚自己都不清楚吗？”
这几乎有些咄咄逼人了。若是往常换个人，舟行晚恐怕直接就甩下脸色自己走了，这会儿却出奇地好脾气没发作。
他甚至没意识到尘轻雪现在看他的姿势仿佛哄恋人一般的暧昧，还认真想了一下对方的问题：“……能。”
尘轻雪呼吸一滞，他本来只是想也趁这个机会缓缓两人的关系，没想逼得太紧，却没想到舟行晚今天会这么配合，几乎有问必答，这让他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
反正阿晚看上去没有生气，那他做得再过分一点也没关系吧？
尘轻雪一边观察舟行晚的表情一边摸上了后者的手，触感冰凉如玉，又很柔软细腻，让人爱不释手。
舟行晚似乎没想到他会突然摸上来，瞬间惊慌起来，可他没有甩开尘轻雪的手，脸上也没浮现出多少厌恶，这让尘轻雪定了定心，他说：“或许我会像这样假借好友之名跟阿晚做一些亲密的事，可如果阿晚责问我，我只会说这是好朋友都会做的，就算我这样骗你，你也不生气吗？”
哪儿有骗人之前先把套路给被骗的人说一遍的？！
舟行晚臊红了脸，他总觉得自己被人调戏了，可那怎么可能呢？尘轻雪明明只是担心他们和好以后会遇到其他问题向他举例而已，他怎么可以把人想得这么坏？
从没有过感情经历、且基本没从家人以外的地方感受过积极健康的人际关系的青年深深自责起来，他不顾自己就是被调戏了，说：“我不生气。”
尘轻雪呼吸一重，他看着舟行晚的脸，目光与那双琉璃一样的淡漠眼瞳交缠许久，然后慢慢往下，移动到那张饱满的唇上。
明明没有涂口脂，却在瓷白的肌肤的映衬下红得有些过分。尘轻雪直起身，他的手缓缓往上，爬上了舟行晚的脸。
舟行晚不自觉地顺着他的动作抬起了头，甚至怕尘轻雪不便利，还主动抬了抬下巴送给他摸。
等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自己刚才在干什么，舟行晚连看对方都不好意思了，他后退一步，想要把自己从这种窘境里抽开，尘轻雪却固定了他的下巴不让他动，对面的男人轻轻地、伸出拇指轻轻擦了擦舟行晚的嘴唇。
手下的人似乎颤了一下，却依然不见半点抗拒，尘轻雪已经看出舟行晚不过是个纸糊的老虎，嘴上说得那么坚决，身体的反应却出奇诚实。
真是可爱。
尘轻雪望着他不安的眼睛，那双琉璃眼好像蒙上水雾，却不是用来求饶，而更像是请求别人更加暴虐地欺负自己。
名为理智的弦差点断在这双浸在烟雨江南的眼中，尘轻雪用力咬了咬自己的舌尖才得以保持理智，他看着面前从没看见过的、比中了剑伤还要脆弱的舟行晚，手下力道没忍住加重：“就算我想亲这里，也不生气吗？”
“轰——”
有什么声音突兀地闯进大脑，舟行晚觉得脑子里晕乎乎的，像粘稠的浆糊跟棉花糖搅和在一起，他什么都听不见了，脚下也在发软，让他要站不住。
尘轻雪的问题明明很清楚，怎么会这么难以理解？
青年愣愣看着对面的雪衣，几次张口都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好用点头来表达自己的想法。
尘轻雪手下的力气因为这一下没控制住，舟行晚的下唇被他按得发白，引出一阵吃痛。
他好像这才清醒一点，却仍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对方的问题，尘轻雪挤在这时又问了一遍：“我想亲这里，阿晚真的不生气？”
“……”舟行晚心想尘轻雪这么好，自己骗他骗得这么严重都没生气，尘轻雪只是喜欢他想亲他而已，他有什么生气的？
他越想越觉得对劲，于是强自按下了不知缘何开始胡思乱想的思绪，摇头道：“不，不生气。”
反正尘轻雪只是想想而已，想想又不是真亲，如果这也生气，那他也太小气了吧！
却不曾想这句“不生气”给了尘轻雪很好的做坏事借口，尘轻雪发誓自己一开始没想做得那么过分，是他的阿晚太好说话、又太纵容他，他明明欺负得这么过分都不生气……那不就是在邀请他更过分一点吗？
是以尘轻雪的手再次上移，他掌住了舟行晚的后脑勺，强劲有力的手掌将对方的头固定住不准后退，然后弯下一点腰，两人的脸中间瞬间只隔了一个巴掌宽。
灼热的两道呼吸瞬间交缠到一起，舟行晚觉得脸上又热又痒，他想要伸手去挠，近前的尘轻雪却将身前的空间挤占得只剩一点稀薄的空气，使他根本腾不开多余的位置。
他要后退，却连头都被固定得动不了，舟行晚看着越来越近、好像下一秒就要亲上来的尘轻雪，难言的心慌笼罩心头，他从来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况，一时不知怎么应对，于是长手一抬，瞬时就把尘轻雪推了出去。
“唔……”
尘轻雪没料到他会突然动手，舟行晚又因为慌乱没控制好力道，于是前者被推开好几米，后者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惊慌失措地跑上前去，舟行晚关切地摸上了自己刚才推的位置，担忧道：“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尘轻雪“嘶”了一声，他懊恼自己果然还是逼得太紧，怕被舟行晚担心，于是勉强笑道：“没事……阿晚你别乱摸了，我难受。”
舟行晚“啊”了一声，立马收回了手，小心翼翼地：“哪里痛，要我给你看看吗？”
尘轻雪一顿，本来刚才的那些旖旎情绪被舟行晚一掌打没了，他怕真惹人生气，没敢继续逗弄，却没想到舟行晚竟然主动摸他，这可真是……
尘轻雪暗暗叹了口气，他怕舟行晚再问下去自己又要忍不住再调戏他，如实道：“不是痛。”
“不是痛怎么会难受？”
舟行晚真怕自己把人给打残了，着急道：“不然还是给我看看吧，虽然我不是医修，但我常年受伤，这点小毛病的药身上应该还是带得有的。”
“……”尘轻雪牵了牵唇角，并不怎么真情实感地笑道：“阿晚真厉害。”
“我说真的。”
见他不肯重视，舟行晚表情凝重起来，他虽然不知道自己的手劲有多大，但这具身体修为那么高，他无心这么一推，谁能想到尘轻雪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神色认真，不掺一点杂质：“受伤了就是要上药的，我也经常受伤，你不要不好意思，讳疾忌医没好处的。”
“……”要不是他这几句说得太过正气，尘轻雪都要以为舟行晚是在故意勾引自己了。
他问：“阿晚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舟行晚有些迷茫：他说了什么很难理解的话吗？
尘轻雪向来不喜欢瞎逗人，舟行晚很自觉地从自己身上找起了原因，但又实在是找不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让人误会，半晌迟疑道：“你是不好意思吗？”
尘轻雪这样的人，竟然也会因为不好意思给人知道受伤了而这么硬熬着？
知道他脑子里没转过弯，尘轻雪越发唾弃起自己的阴暗，他望着舟行晚，眼神突然变得意味深长：“阿晚这是要扒我的衣服？”
“……”舟行晚脸上的焦急被这跟前言完全不搭的一句冲散，他不自在地为自己争辩：“我是说你的伤，你想哪儿去了？”
原本尘轻雪都要放过舟行晚了，是他的阿晚不依不饶，非要自己撞上来……如今心上人亲自邀请，他怎么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