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给我看伤就要脱衣服。”
他直直望进舟行晚眼底,深沉的瞳孔宛如蕴养了一汪深潭,却不是骇人的沉色,反而带着点诱哄:“阿晚明明知道我的心思,却还要我自己把衣服脱了给你看,这不是故意的是什么?”
“……”舟行晚这才理解了他刚才那句“扒衣服”是什么意思,火红的云从他的脸一路烧上耳根,舟行晚着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不是哪个意思,阿晚是没打算让我脱衣服,还是没打算亲自给我看?”
这回不依不饶的人变成了尘轻雪,本来并不小气的男人斤斤计较起来,他倏地抓住了舟行晚的手,带着那只手上的颤抖摸向自己衣襟,然后不住下滑落到腰上,长指一勾,缀了雪纹的缎带立马松垮下来。
舟行晚只觉得自己几个指尖的位置全是热的,他觉得事情不该这么发展,却又一时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于是竟然就这么半推半就地任由尘轻雪带着自己的手往里面探进去。
他不拒绝,也没出现像刚才那样的应激,尘轻雪稍稍定心,胆子也越发大了起来,于是握着舟行晚摸上里衣,让对方感受一下自己的“伤”。
——却突然!
“师兄,流云宗别琼尊说来接蘅……”
突兀的声音忽然炸响内院,惊飞几只不知名的鸟。舟行晚下意识感觉到危险,他飞快把手从尘轻雪手里抽出来,然后将那几片散开的衣襟拢好,同时飞快旋身将尘轻雪护在自己身后,眼神锐利地替他挡住了院门。
“……晚玉尊。”
后面的话在看清院子里的情形后彻底变了声调,尤其尘轻雪本来就比舟行晚高一些,他肩上的凌乱简直不能更显眼,再被舟行晚这么欲盖弥彰地一遮,完全灾难现场。
视线前移,舟行晚大多时候都很平和的眼睛露出凶光,青年把头转了过来,身体却背对着他,手是往上抬着的,看上去像从前方合拢握住了什么东西,很容易就让他产生了不好的联想。
当然,更不好的还有因为情急,掉落在地上没来得及捡起来的那根腰带。
——这一眼真的偷情偷到一半被抓起来穿衣服的即视感是怎么回事?
“你们——”
吕品?整个人都不好了,他声音尖锐,仿佛面前的画面多具冲击似的:“你们在干什么?”
“没干什么。”
“就是你想的那样。”
两道毫无默契的回答相继回应了他,舟行晚把头转回尘轻雪,瞧见对方一脸无辜,心道尘轻雪了解吕品?更多些,也许对方没在想什么龌龊的事,于是改了答案。
“对,就是你想的那样。”
尘轻雪站在舟行晚后面,仗着他的阿晚看不见他,得意地冲吕品?挑了个眉。
“……”吕品?脚下生风,飞快冲到二人面前,舟行晚戒备地不让他越过自己看到身后的场景,警惕道:“你要干什么?”
吕品?看着他后面看似只是随手理了理衣襟,其实很故意地把自己凌乱的领子扯出来给自己看,仿佛是在跟他炫耀:“我家阿晚扯的”,终于没忍住怒了。
这算什么?所以他这段时间一边忧心妖族的袭击一边还要抽出时间来安慰尘轻雪到底算什么?算他睡眠不好喜欢熬夜吗?!!
吕品?指着舟行晚,觉得这样不礼貌,干脆指躲在后面的尘轻雪:“干什么?我还想问你们在干什么呢,光天化日、朗朗青天的,要不是我及时赶来了,你们要干什么?”
说罢,吕品?注意到两人不远处一棵新开花苞树下的石桌,突然一阵恶寒:“要是我不过来,你们是不是还要在那张桌子上……”
余下的话太过污耳,吕品?说不出口,他打了个冷颤,下意识离二人远了点:“我要把这件事告诉盟主。”
尘轻雪无所畏惧,甚至巴不得他告诉闻人错那个藏不住话的:“告吧。”
舟行晚虽然未经情事,却也不是真的完全一窍不通,他自然也听懂了吕品?的隐喻,当即觉得这人好生污秽,他只不过是想给尘轻雪看伤而已,竟然会误会成这个样子!
这么想的时候,舟行晚完全没意识到刚才尘轻雪都直接上手了,对方在自己眼里却还是一朵纯白无害的小白花。
他冷漠道:“你师兄受伤了,我给他看看。”
吕品?没有情绪起伏地“哦”了一声:“蘅晚玉尊心这么好,我也受伤了,不知道能不能给我也看看?”
尘轻雪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舟行晚则皱眉:“你受伤关我什么事?”
吕品?毫不意外自家师兄的无情跟舟行晚的双标,好在他也不是真心想让对方给自己看什么,因此也没多伤心:“是啊,那我师兄受伤了关你什么事?”
舟行晚:“……”
因为不知怎么涌上来的莫名的心虚,他甚至忘了有尘轻雪被自己打了一下的借口。
吕品?微微抬脚,舟行晚立马如临大敌地护着尘轻雪又往后退了几步,吕品?看着他防贼似的动作,顿了顿,很自然地把地上那根重绣质地的腰带捡了起来。
他皮笑肉不笑地把腰带举起:“只是捡个东西而已,蘅晚玉尊不必太过紧张。”
舟行晚:“……”
怎么办,明明他跟尘轻雪清清白白的,为什么好像突然就此地无银了?
他一把把腰带抢了过去,用眼神示意门口:“你出去。”
吕品?当然是要出去的,他对尘轻雪毫无兴趣,才不想留在这里面看对方是怎么穿好衣服的。
原本他也想默默地走,听到舟行晚这么一说,突然就改了主意。
他脚下一停,跟舟行晚来了个两方都很尴尬的对视:“您不出去?”
舟行晚疑惑道:“我出去干什么?”
吕品?便做了然状:“蘅晚玉尊是要帮我师兄穿衣服?”
这话问得怪怪的,舟行晚要说“是”,多少显得他跟尘轻雪的关系有点不对劲了,但如果他说不是……
那岂不是间接承认了尘轻雪现在衣服没穿好?
虽然尘轻雪确实没穿好衣服,但是在外人面前,怎么可以承认这种没礼貌的事?
舟行晚很自觉地把自己跟尘轻雪划进了同一个阵营,全然没想过吕品?跟尘轻雪一起长大,如果真要算起来,现在跟后者关系半尴半尬的自己才是那个“外人”。
他干脆略过了这个问题,只再重复了一遍:“出去。”
这声已经带了点让人无法抗拒的威严,舟行晚从前面对着他向来比较温和,还没有用过这么严肃的语气,吕品?一顿,心知这人被自己说得恼了,再不走可能真的要遭殃,干脆不再去管他们之间的事。
“好好好我出去,出去。”
吕品?举手做投降状,他不满地小声咕囔了句什么,忽然听见刚刚还得意于被舟行晚老母鸡护崽般保护的尘轻雪出声:“对了,这个时间你不在老东西那儿给他出谋划策,来我这里做什么?”
虽然平时跟吕品?互损惯了,但尘轻雪向来承认,他这个师弟脑子是很好转的,做事也非常细致,所以剑盟里很多事都交给了他来打理;包括这回妖族的突然围袭,他因受刺激状态不佳,也是吕品?主动帮他扛起了不小的担子。
尘轻雪虽然嘴上不说,但其实很感激吕品?做的一切,只不过平时这个时间后者都在正厅,怎么突然跑这儿来了?
不会是看舟行晚来找他和好,要把那些烂摊子还给自己了吧?
吕品?就知道这人没认真听自己的话,冷笑道:“我来的第一句就说了,别琼尊来接蘅晚玉尊,让我来找。”
“别琼尊”三个字出来的时候,舟行晚睫毛微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虽然答应了玉秽会“听话”,但自己找过来明明也得了对方的点头,他为什么会找过来?
难道他改变主意了?
可听话也不是这么个听话法吧,怎么连他交朋友都要限制?
此时的玉秽比他眼里完全变成了个不在乎别人意见的封建主义大家长,正思考间,舟行晚听到外面传来几句细碎的讨论,他抬眼一看,愕然看到闻人错跟玉秽一先一后依次出现在自己面前。
看到他,玉秽似乎很高兴,青年唇边含笑,逗狗一般招手:“蘅晚,玩够了吗?”
“玩够了就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