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神食的丰收 第二章 巨人情侣(1 / 2)

1

碰巧在卡特汉开展反“神食儿童”运动的时候,那是在使他上台的大选之前——在最为可悲可怕的情势之下——巨人公主,就是那位其早期营养对温克尔斯医生的光辉前程起过如此重大作用的公主殿下,从她父亲的王国到了伦敦,来参加一个受到高度重视的重大事件。她由于政治方面的原因,许给了某个王子——结婚仪式将会举世瞩目。曾经有过一些神秘的拖延。流言蜚语夹杂着人的想象,被当成一件重大的国际事件,出现过各种各样的说法。有些提到这么一个顽抗的王子,他声称自己绝不愿意叫人看着像个傻瓜——至少说到了这个程度。人们同情他,这是整个事情最意味深长的方面。

现在可能显得奇怪,但事实是这位公主来英格兰时,根本不知道还有别的巨人。她一直生活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在那里,圆滑几乎成了一种激情,而保留则是生命赖以维持的空气。他们没有把这个告诉她,不使她看到或想象到任何大的东西,直到预定来英国的时刻。在她遇上小雷德伍德之前,根本没料到世界上还有别的巨人。

在公主父亲的王国里,有着荒野的高原和山地,她习惯于自由自在地在其中漫游。她爱日出和日落,爱开阔天空的伟大壮丽胜过世上的其他任何东西。可是,置身于像英格兰人这样一种既民主而又坚定地效忠王室的人民之中,她的自由便大受限制。人们乘坐机动车和旅行火车,成群结队来看她;他们会骑自行车走老远的路来望望她,如果她想安静地走走,就必须早起床,也正是在天快亮的时候,小雷德伍德遇上了她。

大猎园离她下榻的宫殿从西宫门向西南约二十多英里,路边的栗树高高地伸展在她头上。她经过时,每一株都像在争相奉献更为繁多的花朵。一时间,她还只是陶醉于这美景和芳香之中,但随即便为这奉献所动,忙着挑选和采摘起来,以致一直没有察觉到小雷德伍德已经走到近边。

她在栗树间穿行,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命中注定的情人正在向她走来。她把手伸进枝丫之间,折断它们,收集在一起。她是独自一人。接着——她抬眼,就在这个瞬间,她便有了伴侣。

我们必须把想象力放到他的身材那么大,才能看到他所看见的美。那种妨碍我们立即发生喜爱的不可接近的巨大,对他来说并不存在。她站在那里,一个优美的姑娘,似乎是给他做伴侣的第一个造物,她窈窕轻盈,衣衫单薄,清新的晨雾让精致地打着褶的袍子贴到她的身上,勾画出健壮而柔和的线条,一大捧繁花盛开的栗树枝棒在手上。袍子的前领敞着,露出她洁白的颈项和渐向两肩隐去的柔软而微暗的丰满肌肤。微风偷偷吹动她的一缕秀发,拂起那末梢微红的金丝横过香腮。她的手伸向花树,碧蓝的眼睛睁得很大,唇边漾着一丝笑意。

她一转身看见了他,吃了一惊。有一会,他们互相端详着。看着他,她大为惊异,感到难以置信,一时间几乎觉得害怕。像是神灵现身,他带来了一种震动;他打破了她那个世界里的一切确定的法则。当时他是个二十一岁的青年,体形健美,有着他父亲的深暗肤色和庄重风度。他穿着舒适合身的浅棕色皮衣,棕色的长袜,使他显得威武勇敢。头上一年四季都不戴帽子。他们站着,互相凝视——她惊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而他的心则在狂跳。这是一个没有序幕的瞬间,是他们一生中最重大的时刻。

在他这方面,惊讶的成分要少一些。他一直在找她,可是心还是照样猛跳。他凝望着她的脸向她走去,慢慢地走去。

“你是公主,”他说,“我父亲告诉过我。你是吃过神食的那个公主。”

“我是公主——不错,”她说,眼里充满惊讶。“可——你是什么人?”

“我是造出神食的那个人的儿子。”

“神食!”

“对,神食。”

“可是——”

她脸上现也无限的迷惑。

“什么?我不明白。神食?”

“你没听说过?”

“神食!没有!”

她觉得自己颤抖得厉害。她的脸色发白。“我以前不知道,”她说,“你是说——?”

他等她说完。

“你是说还有别的——巨人吗?”

他反复问道,“你没听说过?”

她带着不断增长的惊讶和不断加深的了解,回答说:“没有!”

整个世界,整个世界的含义,对她都在改变。一根栗树枝从她手上滑下来。

“你的意思是说,”她傻里傻气地重复道,“世界上还有别的巨人?那种什么食——?”

他看出了她的惊讶。“你什么都不知道?”他叫道,“从没听说过我们吗?你,神食使你和我们连在了一起。”

望着他的这双眼里还有着恐怖。她的手抬到喉部,又落下来。她轻声说道:“没有!”

她感觉自己马上就要哭起来,不然就会晕倒。过了一会,她控制住了自己,言语和思路都清晰了。“所有这些事情都一直瞒着我,”她说,“好像一场梦。我梦见过——我梦见过这种事。可是醒来却是一场空。告诉我!告诉我!你是什么?神食又是什么?慢点说一一说清楚。我原来并不是孤零零的,他们为什么要对我隐瞒呢?”

2

“告诉我。”她说。

小雷德伍德兴奋得发抖,开始前言不搭后语,结结巴巴地把神食和四散在世界上的巨童们的情况告诉了她。你们得设想一下他们两人,脸涨得通红,老是一惊一跳地,通过一些只说出一半,又只听见一半的字眼来相互了解,说乱了,中断,再从头来——这是场奇妙的谈话,使她从一生的蒙昧中醒了过来。十分缓慢地,她开始明白,她并不是人类法则的一个例外,倒是分散着的同胞之一,他们全都吃过神食,也全都一直长到超出于他们脚边的小人们的限度之外。小雷德伍德谈到了他的父亲,谈到了科萨尔,谈到了国内散居着的弟兄们,谈到了世界历史中终于有了一个含意更广大的宏伟起点。“我们是处在开始的开始,”他说,他们的这个世界只不过是神食将要造成的世界的序幕而已。

“我的父亲确信——我也确信——这样的时刻定会到来。那时,微小将完全从人的世界中消失——,那时,巨人们将自由地在大地上行走——这大地是他们的——,并且不断地做着更加宏伟、更加辉煌的事业。不过——那是以后了。我们甚至算不上是第一代人——我们只是最初的试验而已。”

“这些事情,”她说,“我过去一点也不知道。”

“有的时候,我觉得我们似乎来得太早了。我想,总得有人先来的。不过,这个世界对我们,还有一些由于神食而长大却并不那么伟大的东西的到来,一点思想准备也没有。有过大错;也有过冲突。那些小人们恨我们的族类。

“他们对我们非常严酷,就因为自己那么小。还因为踩在他们赖以生存的东西上的脚很重。不管怎样,现在他们憎恨我们;对于我们,他们一个也不愿意要——只有我们缩回到他们那种普通的尺寸,他们才会开始原谅。

“他们快快活活住着的房子在我们不过是个牢笼;他们的城市对我们来说大小,挤在他们狭窄的路上使我们难受;我们也不能在他们的教堂里做礼拜。

“我们能从他们的墙头和一切他们把自己围起来的东西上面看到里边;我们一不留神就看见楼上窗户里面的情形;我们不理会他们的风俗习惯;他们的法律不过是绊住我们双脚的一张网。

“每次我们跌倒,总听见他们大呼小叫;每次我们越出了他们的限度,或者想舒展开做任何大一点的动作,也是一样。

“我们的漫步就是他们的狂奔,所有他们视为巨大神奇的东西对于我们只不过是玩偶的金字塔。他们那种行事方式和工具器械,还有想象能力的渺小,阻碍着、挫败着我们的伟大力量。我们的双手力大无穷,却于我们的需要无补。他们用上千根看不见的绳索将我们的伟大力量置于他们的奴役之下。一个对一个,我们是强者,强一百倍,但是我们被解除了武装;我们的这种巨大,反使我们成了负债者;他们声称对我们脚下的土地拥有权利;他们就我们对食物和房屋的极大需要抽税。为了这一切,我们得用那些侏儒能为我们做出来的工具去做苦工——以满足他们那些侏儒式的怪想。

“他们用栏杆把我们四面八方围起来。单只为生存,就没法不越过他们的限界。单为今天到这里来会你,我就越出了限界。生活中所有合情合理、令人向往的东西,都被他们限制住了。不许我们进城,不许我们过桥,不许我们踩他们犁过的田地,也不许我们走进他们的猎场。除科萨尔家三兄弟之外,我现在和所有的弟兄们被隔开了,就连我和科萨尔家之间的通路也一天比一天窄了。可以想到,他们是在寻找时机来对付我们,准备做出些更恶毒的事情。”

“但是我们强大。”她说。

“我们很强大——不错。我们感觉到,我们所有的人——你也在内,我知道你一定也感觉到我们有力量,能够做出伟大的事业,力量在我们身上翻腾。可是,在我们能做出任何事情之前——”他抡出一只手,像是在将世界扫开。

“虽然过去我以为自己在世上孤苦伶仃,”停了一下,她说,“我也想到了这些。他们一直开导我说,力量几乎是种罪恶,小比大要好,说一切宗教都庇护弱小。鼓励弱小,帮助他们繁殖再繁殖,直到最后爬成了堆;还要我为他们的事业牺牲自己的力量。可是,我总怀疑他们教的这一套。”

“我们的生命,”他说,“我们的身体,可不是为死亡而存在的。”

“不是。”

“也不是只为碌碌无为地活着。但是,如果我们不想碌碌无为地活着,我们弟兄们已经看得很清楚,肯定会有一场斗争。我不知道在那些小人们容许我们照自己的需要生活之前,这场斗争有多艰苦。所有的弟兄全想到了这一点。科萨尔,我跟你提过他,也这样想。”

“他们很小,又很软弱。”

“是那样。可是你知道,所有致命的武器都在他们手里,都是为他们的手使用而制造的。几十万年了,这些小人们——他们的世界正在遭到我们的入侵——一直在学着怎样互相残杀。这方面,他们能干得很。他们在许多方面都很能干。另外,他们还会欺骗,会突然翻脸。我不知道。有一场斗争要来。你——你也许和我们不同。对于我们,肯定的,斗争会来的。他们把这叫作战争。我们知道,我们也在准备这个,但是你知道——这些小人们!我们不知道怎样杀人,至少我们不想杀人——”

“看!”她打断他的话。

他听见喇叭在叫。

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他看到了一辆浅黄色汽车,司机戴着黑色风镜,乘客们穿着皮大衣,汽车在他的脚跟旁边令人讨厌地嗡嗡突突地响着。他移开脚,司机的鼻子怒冲冲地吭了三声,急急忙忙继续向城里驶去。

“挡路!”喊声飘上来。

接着,又听见有人说:“瞧!瞧见了吗?那个大怪物公主,在树的那一边!”所有戴着风镜的脸都转过来看。

“我说,”另一个人开口,“这么着可不成。”

“所有这一切,”公主说,“实在太奇怪了”。

“你的意思是,他们本不该对你说……”他话只讲了一半。

“直到遇到你之前,我一直生活在这样一个世界上,这世界只有我一个人长得这么大。我为此给自己安排了一种生活。我曾经认为自己是一种奇怪的天然的畸形。可现在,我那个世界在半小时内垮掉了。我看见另外一个世界,完全不同的世界,更为宽广的可能性——同伴——”

“同伴。”他回答。

“我还要你多告诉我一些,再多告诉我一些,”她说,“你知道,这像是个故事,直钻到我心里。甚至连你。也许在一天里,也许在几天以后,我会相信你。可现在——现在我在做梦。听!”

第一下钟声从远处宫殿的上面一直传到他们这里,两人都机械地数着:

“七。”

“这是,”她说,“我该回去了。他们正把我的一碗咖啡送到我睡觉的大厅里去。那些小小的官员和仆人们——你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有多么严肃——会为他们那些小小的职责忙个不停。”

“他们会觉得奇怪,可是我要跟你谈话。”

她考虑了一下。“可是我要想想。我现在要自己想想,把这整个怪事想个明白,把过去的孤独感忘掉,让你那些巨人走进我的世界里来。我要走了。我今天要回到城堡里我的宫殿去,明天,黎明时分,我会再来——来这儿。”

“我会在这儿等着你。”

“一整天我都会做梦,梦见你给了我的这个新的世界。甚至现在,我都简直不能相信——”

她退后一步,把他从脚到脸打量了一遍。他们的目光相遇,相互凝视了片刻。

“不错,”她说着,稍微笑了一下,这笑声半是抽泣。“你是真的。可这实在太神奇了!你觉得——的确是——?假如明天我来。发现你——跟别人一样是个侏儒呢!是呀,我得想想。好啦,今天——照那些小人儿的做法——”

她伸出手,他们第一次互相接触。两人的手紧握着,目光再次相遇。

“再见!”她说,“今天再见了。再见!再见,巨人兄弟。”

他犹豫着,欲语又止,最后,他简单地回答了一声“再见!”

有好一阵子,他们手拉着手,凝望着对方的脸。分开以后,她还频频回头,半带怀疑地望着他。他呢,一动不动地,伫立在他们相遇的地方。

她穿过宫殿的宽在院落。回到自己的住处,梦游似的走着,一大棒粟树花枝在她的手上垂了下来。

3

在结局开始之前,他们两人相会了十四次。在大猎园。在高地,在路径荒疏、石南丛生的沼地之间,或者在迤逦向西南延伸的松柏森森的峡谷里,他们相聚同游。那栗树林荫大道上又两次印上了他们的足迹,而在国王——她的曾祖父——所开凿的供游乐的大人工湖畔,他们曾五度重来。在这里,有着大片如茵的草地,四周环绕着高大的针叶林,草坡缓缓倾斜,直到水滨。来到这里,她总要坐一会儿,他躺在她的膝边,仰望着她的脸,倾心相与,谈论着过去的种种,谈论着父亲在他出生之前便已开始的工作,也谈论着巨人们的未来,那梦一般的灿烂宏伟的未来。他们通常相会在黎明,但是有一次下午在草地上见面时,发现四周有许多窥探者,那些骑自行车或是徒步的人从后面树丛里向外偷看,弄得枯枝败叶窸窣作响,另一些乘船的沿湖面划来,极力想找个更近的地方,好听听他们在说些什么。

这是当地的人们对他们的相会有着浓厚兴趣的第一个迹象。有一次相会,促进了谣言四传——那是第七次了——在皎洁的月光下,他们来到了夜风微动的荒原。夜是那么温暖,那么宁静,天籁应和着心声,化为了喁喁低语。

顷刻之间,他们就意识到,在他们心里,又通过他们,一个巨大的世界正在人间形成。他们谈到巨大与渺小之间的伟大斗争——这斗争是他们命定要参加进去的。又谈到了那些与个人息息相关而又影响深远的一切。每一次的相见倾谈,每一次的目光交流,都使一种潜在的东西进一步趋向于被意识、被认知,这就是在他们之间存在着的某种比友谊更亲密、也更为神奇的东西,这东西出现在他们中间,把他们的手拉向一处。于是,他们知道了那个字眼,发现他们成了情人,成了世上一个新族类的亚当和夏娃。

他们肩并着肩,步入神奇的爱情之谷,这里有着宁静而幽深的去处。世界在他们的周围,在随着他们的心绪而改变,此时,它变成了,或者毋宁说是展现了它本来的面目,以一种现实的美裹拥着他们,满天的繁星,仅仅是他们爱情脚下的明灿灿的花朵,晨曦与暮色,无非是他们路边张挂的五彩帷帘。对于自己,对于对方,他们都已不再是血肉之躯,而是整个进入了柔情与欲望交织的境界。低语,沉默,靠近,在无边的苍穹之下,望着月色中爱人的光影分明的脸。此时,森然不动的松树耸立在他们周围,犹如卫士一般。时间的脚步悄然停止,整个宇宙似乎都已经静静地凝住。能够听见的,只有两颗跳动着的心。他们好像一起生活在一个没有死亡的世界上,而其实当时死亡却正在他们身边。似乎他们传播了,他们的确传播了以前没有人传开的这种隐藏在万物心中的光辉。甚至一个平庸渺小的灵魂,爱情都能使之遍体生辉,而在这里,是吃过神食的巨人情侣的爱情。

你们可以想象这个秩序井然的世界,当它知道了这样一件事的时候,该有多么惊愕:这位公主,这位许配给了王子的公主,这位公主殿下!血管里流着皇家的血液!竟然幽会——经常幽会——而且是跟一个普通教授的得了异常肥大症的儿子,一个没有身份、没有地位、没有财产的家伙,跟他谈呀,谈呀,倒像是世间就没有国王,没有王子,没有尊卑贵贱,没有礼法——除了巨人和侏儒之外就什么也没有了似的,这么一个劲地谈,显而易见是拿他当成了情人。

“要是那些报界人士抓住了这种事!”亚瑟·普多尔·布特里克尔爵士喘着气说。

“我听说——”弗朗普斯的老主教机密地说。

“楼上出了新鲜事啦,”跟班头目边准备正餐后的甜食边议论,“照我看,这位巨人公主——”

“人家都说——”宫门旁边那位掌管文书的夫人说,来参观工宫大厅的小小的美国人都得从她手里买参观券。然后——“我们受权辟谣——”庇卡隆在《闲话》中写道。就这样,整个事情便闹开了。

4

“他们说我们必须分手,”公主对她的情人说。

“为什么?”他叫了起来,“这群家伙脑子里又有了什么新的荒唐念头?”

“你知道吗,”她问,“爱我是严重的叛逆?”

“亲爱的,”他叫道,“这又怎么样?他们的权利——毫无道理的权利——还有他们那些叛逆啦,忠诚啦,对我们又算得了什么?”

“听我跟你说。”于是她便把别人对她说的一切都告诉了他。

“有一个古怪透了的小人儿来见我,他有着软绵绵会变调儿的嗓音,倒是挺好听的,动作也是软绵绵的,这位小小绅士像猫儿一样蹑手蹑脚走进我的屋子,举起那只漂亮的小白手儿—一凡有重要的事情要说,他就是这样。他是个秃子,当然也不是秃得寸草不生,鼻子和脸蛋儿都是那种红扑扑、圆滚滚的小巧东西,山羊胡子修得尖尖的,怪可爱的。他几次装作激动的样子,好让眼睛发亮光。你知道,他是这边皇室的一个好朋友,把我称作他的亲爱的年轻小姐,甚至从一开始就对我极表好意。‘我亲爱的年轻小姐,’他说,‘您知道,您一定不要,’说了好多遍,又说,‘您有一个义务。’”

“这人是从哪来的?”

“他就爱这样儿。”她说。

“可是我不明白——”

“他说了些严重的事。”

“你不认为,”他兀地转向她,“他说的这类话里有什么暗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