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78 “从此以后前债勾销,我……(1 / 2)

这回怕是又死不成——在几乎被捅了个对穿后却只是灵魂出窍、并且003没有出来给他结算的当口, 舟行晚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这不是他聪明,也没有什么引以为傲的第六感,单纯只是因为舟行晚在这个世界为自己的死亡汲汲营营了太久, 而每一次他以为天衣无缝的计划在最后都会以失败告终, 他实在失败了太多次,经验丰富得可以去编一本教科书,如果连自己的失败都不能预见, 那他真是白瞎了这么多次的失败。

出师不利,则过程不利;过程不利,则结局不利。

飘在天上的舟行晚表情麻木地看着丹珩在药在的帮助下一点一点修补上自己残漏的心脏,不过几天时间, 床上的人脸色由白转为红润,呼吸也从缓慢稀薄变得平和,仿佛不是重伤不醒, 而是睡着了一样。

丹珩难得耐心沉稳下来, 等舟行晚心口处的破损彻底修复完整, 他抬起宽大的袖摆擦了擦额头的喊,朝那几名药宗弟子道:“多谢。”

事已完毕, 其中一名药宗弟子开始收拾自己的药箱, 道:“都是为了天下苍生,赤练尊那么客气做什么?”

另一人点头,感慨道:“我们还得多谢流云宗的宽宏大量,若不然追究起来, 剑盟内部失和, 这回仙门大比的阵算是白摆了。”

——自从尘轻雪“失手”将舟行晚重伤过后,原本为了讨伐妖族才聚集到一起的各个门派忧心忡忡,生怕在讨伐妖族之前流云宗先跟剑盟动起手来, 到时候中间折损战力事小,要是因此打击到众人诛妖的积极性和信心,事情可就大条了。

众人因此很是担惊受怕了几天,好在在这几天里,不管外界传言如何,流云宗都没有去找剑盟的麻烦,而是一颗心都用在了对舟行晚的救治上。

剑盟那边也很配合,不仅没有包庇,还每日都斥了尘轻雪这个罪魁祸首来照顾伤患。流云宗也大度非常,并不因为尘轻雪伤了人就把他赶出去,真就把他留了下来让他照顾昏迷不醒的舟行晚。

流云宗跟剑盟相处之间平和得甚至有些诡异了,诡异到甚至有好事者编排猜测是不是因为舟行晚名声太差,流云宗不好自己动手,所以委托剑盟帮他们杀了舟行晚的地步。

不过这话不好问出口,几天的相安无事过后,众人原本提到嗓子眼的心脏又放了回去。

而今舟行晚的外伤将好,流云宗决定把他运回宗门养病,一众人心照不宣地将结盟诛妖的事往后拖了这么多天,终于可以旧事重提。

送走药宗弟子,丹珩开始估算舟行晚醒来的时间,一转头却看到守在床前的人影,丹珩稍顿,毫不掩饰语气里的恶劣开口:“吾师兄明日回宗,从明天开始,你可以不必再来了。”

丹珩承认自己有在迁怒,毕竟之前他们已经对过,确实是舟行晚自己往尘轻雪剑上撞的没错,尘轻雪平白无故揽下了这么一桩冤孽当然也很委屈,可……那关他什么事?

他只知道舟行晚差点死在了尘轻雪手上,而他费尽毕生所学的医术,差点没把人给救回来,光凭这一点,他就不会给尘轻雪什么好脸色看。

好在尘轻雪并不在意他的挖苦,关于丹珩所说的舟行晚要被送回流云宗养伤的事他是知道的,闻言只是点头,最后又看了床上的人一眼,决然起身离去。

丹珩没想到他会这么利落,不由一怔,同时又有些没能治住尘轻雪的气恼,想了想又道:“往后也不必再去找他,流云宗不欢迎你。”

尘轻雪脚下微顿,他张开口,声音漠然:“我往后都不会再去找他了。”

其声清冷,分辨不出情绪,却莫名叫人觉得悲伤。

舟行晚原本还在用手戳自己昏迷不醒的那张脸,听到这句话后回过头来,由于尘轻雪面朝着门,他看不清对方的表情,舟行晚的心脏却直直下坠,仿佛要掉进无尽的深渊。

——说不清这是什么感受,明明他没有实体依托,飘荡于体外的灵魂不应该有什么感受才对,舟行晚却觉得有一块铅沉沉地压在身上,仿佛要就这么把他压死,半点活路都不肯给。

他不知道尘轻雪说这句话时心里在想什么,却知道无论他死不死,都永远失去了这个人、这份友谊,而他甚至不能觉得遗憾,因为今天的一切都是由他亲手促成的。

这样也好。舟行晚心想:尘轻雪这么好的人,本来就不该跟他牵扯。

就是因为他,原本神坛之上光风霁月的雪尊成了杀人未遂的凶手,天下剑宗之集的剑盟深陷风波,众人就算嘴上不敢说,背后还指不定要怎么口诛笔伐。

……都是因为他,事情才变成了这个样子。

舟行晚飘荡在昏迷的躯体之上,因为尘轻雪刚才那句话,他做什么都没了乐趣。他就这么静静地盯着渐行渐远的那道背影,心知或许这就是最后一面,因此越发不舍得收回目光,却突然——

一股强大的吸力将他吸走,舟行晚原本秉持着这几天摸索出来的灵魂不能离开身体太远的原则没有跟着尘轻雪离开,却没想到那道身影才刚消失在视线之内,他就一下被推到了那人身边。

“……”

舟行晚伸出自己的双手看了看,他尝试去触碰尘轻雪,却意料之中地一手穿空。

可……为什么会突然跟着尘轻雪?

舟行晚尝试着放松了身体,灵魂却不由自主地始终跟在尘轻雪旁边,他想不清楚原因,索性就不去想,干脆地绕到了男人前面,仔细打量起这张冷淡于记忆之外的脸。

——尘轻雪似乎瘦了,原本线条流畅的下颌流转出尖锐的弧度,让他看上去有一点凶;那双含覆霜雪的眼睛没有聚焦于任何地方,凛凛然投射出令人望之生惧的疏离和威仪,没有血色的薄唇也轻轻抿着,尘轻雪行走快如冬日里紧促刮骨的寒风,明明姿态端得极正,也丝毫不见路急的仓促,但就是脚下一抬一落之间,转眼就移动出十丈开外的距离。

跟他先前见过的认识的尘轻雪,全然不同的另一番模样。

说不清的情绪瞬间爬满心间,随后而来的是深刻愧疚和自责。舟行晚从来没有那么后悔过自己做过的事,如果早知道让尘轻雪杀了自己会对他造成这样的后果,早知道他就换个人了。

可是现在说这个未免为时太晚,不可挽回的伤害既然已经造成,他现在说什么都没有用。

“……对不起。”

舟行晚飘在尘轻雪前面一步的距离,这太近了,每每尘轻雪往前走都似乎要亲到他的灵魂,舟行晚却毫无所察,他伸出手,想要触摸又觉得这样的自己不够格,只好又把手放了下来。

“对不起。”

他言语恳切,哪怕知道对方听不到、哪怕明白自己的道歉于事无补,也还是忍不住喃喃道:“……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尘轻雪却将眼神一凛,准确无误地看向他的眼睛。

舟行晚心下重重一跳,尘轻雪眼底的冷淡和杀机太过分明,是他从没看到过的样子,光只是对视一眼,就吓得人难以动弹。

他不由往后退开一段距离,震惊又不知所措地在尘轻雪眼睛前面挥了挥手,哑然道:“你能看见我?”

尘轻雪不语,只是手上佩剑出鞘,一道寒气从剑尖飞出,穿过满脸惊愕的舟行晚的灵魂,直直击向不远处的一棵树。

绿树应声而倒,舟行晚慢半拍地转身看去,才看到几道暗红的气息从树倒的尘烟里飞出,往另一个方向逃去。

这是……妖族?

舟行晚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又不受控制地往上腾去,尘轻雪速度飞快地踩着轻功飞到树巅,借着视高的便利追寻那几道妖气,半点都不耽误。

“慢点慢点慢点!”

舟行晚如同跟他绑定,身不由己且无法拒绝,寸步不离地跟在尘轻雪身后。

先开始也没什么,舟行晚从来到这个世界就被植入了静元针,他没有感受过小说里写的那种属于仙侠世界的少年恣意,这会儿算是让他蹭上,连忙吹着风感受了会儿。

却没曾想眼睛往下一瞥,地面的一切事物都变得无比渺小,尘轻雪不知何时追到一个幽深的竹林,竹高离地可近十米,那几道逃跑的妖气穿梭其中,逐渐看不真切,尘轻雪剑上寒气化出实体,变成冰棱向它们砸去。

“慢点慢点!”

如同跳楼一般的从上飞转而下的视野吓得舟行晚魂都要散了,再顾不上什么亏不亏欠的,舟行晚两手齐上环住了尘轻雪的脖子,生怕自己要摔倒在地上。

他光顾着害怕,全然忘了自己已经是灵魂的事实,这样造成的后果就是虽然舟行晚确实抱住了尘轻雪,却根本无力可借。

好在他灵魂是自动跟随尘轻雪的,舟行晚保持着环抱的动作随那道雪影降落在地上,看着对方去捡被那些冰棱击中并包裹其中的红色妖气,心中欲哭无泪。

……多新鲜啊,活了这么多年,他今天竟然发现自己还有恐高这么个特征。

恐高的舟行晚劫后余生地松了口气,他这才发现自己还抱着人,登时不好意思地松开了手,他往后一退,假模假样地咳了两声,虽然知道尘轻雪听不到也不会知道自己刚才的所作所为,还是自顾自地为自己方才的行为辩解:“我那是……一时情急,别无他法,不是故意轻薄你的。”

尘轻雪依旧冷着眉眼,没有说话。

舟行晚顿觉无趣,他突然有些想念从前那个总是温和地主动找话题的尘轻雪了,心里正想着等醒了以后好好向人赔罪,转念又想到自己如今的境况,又立马收了和好的心思。

算了,这样也很好。他心想:像他这样连生死都不能凭自己心意做主的人,还是不要去耽误尘轻雪了。

况且……尘轻雪不是才刚刚说,以后不会再见他了吗?

舟行晚心中不住苦笑,他知道自己活该,也知道不再打扰尘轻雪才是对他们两人都最好的,可心里还是忍不住去猜想尘轻雪说那句话时心里在想什么,尘轻雪说不会再见他……是生气了吗?

其实是失望了吧。

本不该有所感受的灵体再次失落下来,舟行晚强迫自己不再去想这些,一低眉看到尘轻雪正蹲在地上将那些封了妖气的冰棱放成一排,往复数了一圈,忽然又皱起眉。

舟行晚心感不详,眼底逐渐染上防备。

好在这回尘轻雪没再运使轻功,他抄着剑站起了身,而后感应一番,抬脚往前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