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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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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道,我待你不好吗?」为什么她能变得这么快?难道为了她的亲人,她可以抛弃他们夫妻之间的情义?在她的心中,究竟孰重孰轻? 「你待我很好,够好了。」她遗憾地垂首,带著心酸的哽咽,「只是,你没有爱。」 「但我珍惜你。」他指出他一直在做的,同时也指控著她的不公平。 「我要的不是珍惜,是爱。」媞邑静立在他的面前,抬首看著他的眼睛,「你能给我吗?」 他无法回答,只能看著她的明眸,从仍存著一小撮的希望,渐渐变得黯然,再无亮泽。 「你给不起的。」她艰涩地挤出一朵笑为他代答,旋身踱向园中,留下他孤立在原地。 望著她纤白的衣裳在月光下翻飞不休,头一回,他觉得古人吟诵千百年的月儿,看来是如此令人感到森冷悸怖,彷佛像是要与他争夺她一般,将她的身影融在月下,蒙去了他的视觉,令他看不清。 而她,就像是即将奔月而去的仙子,即将离他而去。 「王爷?」冷天海轻敲著房门,自门外缓缓探进头来。 自那夜之後,在媞邑的要求下,怀炽在次日迁居至客房不再与媞邑同居一处,即使他心中有所不愿。但在某一方面,对於她的这个请求,他可说是松了一口气,因为,他无法正视她哀伤的眼眸,也无法和像变了个人似的媞邑日夜处在一块,因此,他便应了她的请求。 然而,在这些没有媞邑的日子裏,他过得份外痛苦,像被人紧揪著胸口难以呼吸,也渐渐识得了相思的滋味。 在他房裏的桌案上,堆置著他自火堆裏抢救回来的书册、被她焚烧过的爱情,在他不经意的翻开其中一页後,他便再也离不开文字,日夜流连在遭火纹噬过的书册裏,只因为,她的情意、她的相思,皆在字裏行间倾流泄尽。 书裏,有著初遇时她纯净纤丽的情意;有著她在灿烂的烟花下亲吻後的甜蜜;有著新婚之後娇羞偎入怀的模样;有著她渴望莲荷并蒂长相守的绮想;有著她望眼欲穿的等候他归来的思念;有著她如花儿在日复一日等待中凋萎的叹息…… 他几乎可以在书里,听见春风拂过她心坎的回声,和她那在风中消失已久的婷婷笑音,无可救药的酸楚泛上他的心头、湿润了他的眼眸。 书裏的她,将整座春天的情意都堆促至他的面前,让措手不及的他,整颗心都深深沉郁陷落在她以柔情堆砌而成的小小春城裏,怎么也离不开这片已逝去的心灵沃土,恨不能追回过往,止住她的叹息、止住她的眼泪,重新让她笔下的这些全都回到他的生命里。 冷天海在一片窒人的死寂中走至他的面前,担心地看著他藏著痛苦的眼瞳。 「出去。」埋首在书册依依徘徊的怀炽并没有抬首,只是一惯地下令驱逐,「不管是谁要找我都推掉。」 冷天海很为难,「可是兴庆宫的人……」南内的那批人找怀炽已有好些天了,任他再怎么长袖善舞,他也很难再编出新的藉口来挡人。 怀炽侧著脸微瞥他一眼,「推掉,顺便告诉南内,这阵子我无法离府。」 「等一下……」冷天海在他又要埋首进书堆前慌张地拉回他,「你要怎么推帖子是无所谓,可是你最少也要给我一个好理由啊,就像你不上朝,你也得给我一个藉口好去敷衍圣上。」再这样下去,他可过不了圣上的那一关。 「藉口由你自己去找,别拿这种小事来烦我。」怀炽烦躁地拨开他的手,被打断的书中思绪,也因他有些无法继续。 冷天海忧心仲仲地看著他,「你到底是怎么了?」他不是很热爱朝政的吗?他不是不管朝中发生了什么事都要凑一脚的吗?怎么会突然变了个人? 怀炽将他的关怀当成耳边风,迳自抹了抹脸庞,想再提振精神将书中未看尽的部分读完。 「这是什么?」冷天海好奇地翻阅著桌案上一本看来焦黑的书册。 怀炽飞快地拍开他的手,「别碰。」 「你之所以不上朝不见任何人,是为了王妃吗?」微微瞥见书裏的字迹,冷天海总算是找到了他得天天帮人挡驾的理由,同时也有了可能得再继续挡下去的忧患意识。 「我想看清她的心。」一丝落寞飘掠过他的眼眸。 「我想,你还是别看这个了,先去看著她比较妥当。」冷天海摸摸鼻尖,总觉得有点不安,「如果可以的话,这阵子最好别让她走出你的视线范围内。」 「为什么?」他没把冷天海的话当作一回事,以指在书中一宇字地寻找著方才所停顿未看之处。 「辛相又遭贬了,这回是再贬一品。」一如初时所预料的,南内并没有就此放过辛无疚,果然在他被谪离京兆後,又马上再动手。 他猛然抬起头来,「谁做的?」他都已经罢手了,而辛无疚也已不再具有任何威胁,是谁还要继续追杀不给辛无疚生路走? 「舒河。」从他停止活动後,舒河就已在暗中代他动了起来。 「媞邑知道这个消息了吗?」他一手抚著愈跳愈急的心房,无法想像,倘若这事被媞邑知道的话,她将会有多心伤。 「她应该知道了。」冷天海叹口气,「这事府内都传遍了。」自从他们夫妻俩摊牌後,府裏的人也不再对这事隐瞒,每个人都大大方方地讨论著这件最烫手的消息。 「媞邑……」怀炽匆忙撇下手中的书册,推开不明就裏的冷天海,迈步朝媞邑的房间奔去。 拍开房门,寂静无人的房裏,窗外筛落的日光,静静地照射空气中飘飞的尘埃。 人去楼空,唯有存在桌案上的那张纸绢,在光线下的新墨墨影,幽幽发光。 天下有心人,尽解相思死。天下负心人,不识相思意。有心与负心,不知落何地? 他紧张欲窒,眼瞳止不住地张大,忐忑的心跳剧烈地震击著胸腔。 是那首诗,那首洞房花烛夜时他不愿让她念完下半部的诗,那首他认为不祥的诗…… 在看过她写的篇篇情爱後,他方明白这首诗中他一直不求甚解的意味,可是,她却不等他,不等他来明白,擅自在她已有切肤之痛的澈悟过后,离开了他。 纸绢款款飘坠至地面,在他急於向外奔跑时,掀起的风势,将纸绢吹至见不著日光的角落裏。 心下兵荒马乱的,他在屋外四处寻找,穿过廊院、找过书斋、揭开府裏一扇扇的门扉,可愈找,心愈乱,彷佛再也不会安於他的胸膛裏一样,他的那颗心,伤痛得亟欲脱跃而出。 最终,依旧是在她最爱的园子裏,在那他曾与她一同相偎而坐相看绿嫩莲叶的小湖旁,他追上了她的身影,可是却追不回她已去的意念,但他还是要告诉她,他并没有,他并没有使她再伤心,或是再毁去她希望辛无疚安好的小小心愿,这回伤她的人,不是他。 「不是我做的,不是我!」怀炽站在小湖湖岸的另一端,隔著湖水朝她大喊。 站在湖畔的媞邑,拨开被温暖的南风吹覆在脸上的发丝,芳容上坚定的神情,并没有因他的呼喊而有过一丝的动摇。 难以形容的焦虑和恐惧,重重捶擂著怀炽的心房,她的目光是那么地坚决,丝毫不留恋他所曾给予她的一切,她甚至,连他也不留恋。 当滂沱的水花在湖中溅起时,万物流离失所,什么都再也挽不回。 替人垂泪的蜡烛,顺著平滑的烛身,再次流曳至蓄满蜡泪的桌面上。 自救回媞邑来,怀炽的双脚便僵固在她的病榻旁,而请来大夫为她看过的冷天海,则被怀炽关在门外,满心烦恼著主子再这样不寝不食下去该如何是好。 坐在闭眼沉睡的媞邑身旁,疲惫的怀炽,一手抚著她在灯火下柔美的容颜,以另一手包裹著她不盈一握的掌腕,他并不知道,在他埋首书海的这阵子,她竟消瘦得他无从想像,她的身子骨本就不健旺了,再经过这一番折腾後,她更是病弱纤纤,彷似柔弱的柳絮,只消风儿一吹,就会再度离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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