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嗯，刚成年。”玲姐回答。 池梦这才推着满满一车的酒，重新回到包厢。 门打开那一瞬，巨大的屏幕中，黑发飘飘，满身血迹的女鬼尖叫地扑上来，死不瞑目的双眼紧紧贴着屏幕。 池梦：“嘶。” 离去世就差那么一点点！ 现在的孩子胆子这么大？ 她努力保持着礼貌的笑，半蹲下来，将酒水一一打开后摆在长桌上。 荧幕上，诡谲的山林起了大雾，房间的亮度随着电影的节奏变幻。 “咔。” 房间的黑暗中，火光燃起，照亮女生下半张脸，清瘦的指节夹着细长的烟，清晰的下颚线在她歪头时绷紧，那双饱满的唇轻启，牙齿咬着烟蒂，吐息间抬手，双指夹着小巧的东西甩出去。 “啪。” 银色的打火机被丢到桌面，撞在黑色的酒瓶发出清晰的碰撞声。 屏幕散发的一束光透过玻璃瓶，折射出微光，落入池梦眼中。 池梦动作一顿，长睫垂落。 嘴角仍然勾着漂亮的弧线，动作干净地启开最后一瓶酒。瓶盖“啪嗒”落入垃圾桶，深色液体倾倒在高脚杯里，摆在女生手边。 恐怖的音乐背景声中，池梦捕捉到很低的一声笑。 明明是青涩的年纪，双腿交叠靠着扶手坐着的女生却露出一股与年龄不符的性感和成熟，披散的黑色长发随着她抬起的手臂微微晃动，唇边倾吐的烟雾在光影中浮动，模糊她的眼神。 女生另一只食指撑着额，另一只手夹着烟，昏暗中模糊的眼眸望向池梦的方向，语气散漫。 “不可以？” 她似问非问，目光盯着池梦的指尖。 这个女孩有一双漂亮的手，麻醉神经的酒精在她手心仿佛精致的艺术品，她点的酒水被眼前年轻的服务生按酒瓶高矮种类摆得整整齐齐，如同起伏的山丘，离她最近的，竟然是赠送的豪华果盘，结结实实堵住大半酒瓶。 女人眸色深深，咬着烟蒂的齿用力，留下深深的痕迹，她换远离服务生的手夹烟。 “当然可以。”她听到站在近处的年轻女生笑着说，清丽的嗓音温和似水，“只要您注意不要在沙发上烧个洞出来。” 宋佳期愣了下，瞥向收拾东西的服务生，却不知认真工作的池梦在心里跟019感叹。 现在的孩子，真是烟酒都来啊。 “嗯。”那女生看起来没有继续交谈的打算，目光移向屏幕。 电影中的角色失声尖叫，观影者黑色的瞳孔映着屏幕的光，视线却不知落在何方。 池梦按惯例说了声有事请叫我后退出房间，在门外站着。 “看到没，十八岁不一定要活泼，还可以很深沉。”池梦对019说。 019无言以对，将“每日提醒宿主做符合年龄的事”从程序中删除。 很快，夜间场的客人如水般涌来，尤其那些憋了一年的考生，隔音良好的门挡不住他们的鬼哭狼嚎，在包厢通道都能听到。 池梦秉持着顾客是上帝中的上帝的想法，又给之前那位神秘客人送了两次果盘，可惜这位客人似乎对水果过敏，换下来的果盘她端出去给同事分了，然后给客人送上小点心。 包厢里的电影还在放鬼片，沉闷的客人在她再次进门后一言不发地瞥她，终于伸手捏了块点心咬了口，又放下了。 “算了……” 她的声音很低，池梦必须靠得很近倾听客人的声音，但她等了半分钟没有听到动静，偏头时发现客人闭着眼，长得离谱的睫毛垂在青色眼皮上方。 池梦安静地退出门去。 一直忙到后半夜，跟同事交班后，池梦去休息室睡到第二天早上。 迷糊中，她听到一声尖酸的声音扯着嗓子喊：“有的人穷到连个睡觉的地方都没有，还不如找个包吃包住的班上，省得占地方！” 池梦揉了揉眼，心里叹了口气，从床上起来。 这间屋是包厢工作人员的休息室，一人一个床位，不过包厢其他同事下了班直接回家，这间屋逐渐变成公用休息室，直到她来打工。已经把这间房占用的其他部门员工对她很不满，认为池梦占了她们的地方。 当然这只是其中一件事，在池梦没来兼职前，包厢的服务生空余出来的位置据说会从普通包厢员工中提一个上去，这边工资高还有酒水抽成，自然很多人想干，没想到被人空降，心里对她嫉妒不满。 生活真是有意思。 池梦心里想，看了眼门。 锁果然又被人撬开了，两个女人一左一右堵在门口，门神似的站着指桑骂槐，那气势媲美昨晚的屏幕杀。池梦没理，简单洗漱后，在两双目光的瞪视中微笑。 “刘姐，李姐，辛苦你们了，古有闻鸡起舞，今有两位姐叫我起床，难为你们每次对我这么上心。”池梦笑着说。 “小兔崽子骂谁呢？”这两人立刻仰着头瞪她，“比我们多读两天书，觉得自己了不起了？了不起还来跟我们抢工作？上你的学去啊！” 另一个人立刻帮腔，“李姐，像这种小女生我可知道了，仗着自己脸长得好看点，勾搭社会上的混混，谈恋爱打架，还有偷着堕胎的，反正什么不好干什么，这种人不就得早早出来打工吗！” 叫李姐的那个立刻激动地说：“是呀！我听说也是这样，有的人还高考呢，考个屁！装模作样看书，我看你到底能考几个分！” 池梦耸了下肩，“两位是过来人，有经验。” “说起来，你们的青春真是丰富多彩。”她感慨，她以为旷课逃学就是对学校最大的挑战，是她狭隘了。 占着通道的两个人一噎，这里最吵的是她们，池梦轻声细语的一句话直接把她们堵回来，两个人拳头打在棉花上，一阵憋屈，更加大声嚷嚷，好像谁声音大谁占理。 “让让？”池梦被吵得耳朵疼。 这时，走廊出现一人，是前台的玲姐，她叉着腰怒道：“干什么呢？让你们来是上班的还是吵架的！想吵架回家吵去！” 前台的玲姐大小算个管理，她一来，那两个女人不甘愿地瞪了眼池梦，不服气地回到她们的休息间。 “你脾气怎么这么好啊？” 玲姐拍皱眉对池梦说，“惹到你脸上了还不骂？都以为你抢了她们的工作，不会真有人觉得没有你，包厢的工作会落在自己头上吧？这么能耐你那领导亲戚怎么没把你调过去，整天在这里看小姑娘眼红？” 旁边休息室的门“咔哒”一声被人从里面锁住。 “谢谢玲姐。”池梦说，弯弯眼睛。 玲姐看着她淡定的小脸，心里的火不知不觉跟着散去，拍拍池梦的肩膀。这孩子年龄不大，性格也太好了，好到让人觉得看不透，被人欺负也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现在的孩子都这样？ “对了！”她想到正事，连忙说：“包厢出了点事，你来，客人指名要见你。” 池梦挑眉，跟着她向包厢走去。 昨晚那位“深沉”客人包厢门前站着两个陌生的女人，眉头紧皱低声交谈。池梦从她们身边经过，推开门。 浓烈的酒气扑面而来。 刺眼的阳光照进房间，地上的空酒瓶横七竖八地倒着，桌上同样摆满酒瓶，烟灰缸里堆着烟头。 屏幕上，死不瞑目的女鬼还在尖叫，看起来循环播放了一整晚。池梦有些疑惑，她记得昨晚离开时换了部知名童话电影。 她目光转向房间，一位成熟的女人叉腰站着包厢中央，妆容精致满面怒容，池梦顺着她的视线看去。 沙发上，安静地躺着昨晚的客人。 她没有一点动静，纤细的手臂垂在空气里，隐约可见淡淡的青色血管。艺术品般精致的手指悬挂在空气中，被阳光亲吻着，蒙上一层暖色，犹如沉静的油画，定格于凌乱的背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