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璟从里面出来,手里拿着一卷纸,中间用细绳绑起来,她递到海子面前,“帮我给宋笞,我可能等不到他,晚上就走了,麻烦你了海子。”
“晚上就走,这么快。”海子惊讶于夏璟说一半的话,手迟迟没接,内心又很犹豫该不该替宋笞接下,听到那句麻烦二话没说的接过,“不麻烦,不麻烦。”
阿珂不惊讶,一早就预料到了,她只是心疼夏璟此刻的反应,有种失而复得又亏空的落寞感。
夏璟东西不多,都很整齐的放在皮纹箱子里,一会便收拾好。
她提着箱子出门,最后看了眼这个住了一个月的地方,然后关上门。
阿珂上前拿过夏璟手中的箱子,“我来。”
夏璟拗不过她,只能放手。
路过训练场,射击场,夏璟甚至都能想起她和宋笞经历的一幕幕。
那么清晰,仿佛就在昨天。
正式出了训练大门,有保安员问候夏璟,“走了?”
“嗯。”
天已经黑下来,头顶的灯亮起。
夏璟面无表情的等,几分钟后,一辆黑色汽车在面前停下,车窗摇下,夏侯渊的声音响起,“上车。”
夏璟没反应,朝身后看去,什么都没有。
督促的喇叭声起。
阿珂手肘碰了碰夏璟,“姐,走了。”
“……嗯。”
车来车去,隐没在黑夜。
或许天意捉弄,一分钟后,一道高挑身影站在夏璟刚开始的地方,他微微低头喘气,背后的衣衫汗湿,一看就是狂奔过来。
虽然,还是没能赶上。
头顶的灯光生冷,毫无温度,宋笞站在那,好久没有离开,慢慢的摊开手中的画,上面赫然出现自己,白衣黑裤,怠懒着眉眼立在竹林之中,唇边却似有若无的勾着笑。
……
夏璟回到了生活的地方,好像一切又是刚开始的样子。
心里又觉得难受,但她不会表现出来。
夏璟去了一趟学校,却无意听见有学生在讨论邹平。
那个曾经鄙夷夏璟的学生集会组织者。
他们说,“邹平真可怜,这么年轻就死了,还是当街示威被枪杀。”
一片唏嘘。
“什么时候的事?”夏璟皱着眉出声。
自己走的一个月到底发生了什么。
几个学生明显一愣,这件事在当下就是禁言,他们也没想到夏璟唐突的问出来,都摇头摆手,“我们不知道,不知道。”
几人惶恐的散开,夏璟看在眼里,没有去追问,匆匆去了趟任教处,从一位年轻女教师手里拿了信就离开。
昨天阿珂同她讲,肖鹤雪寄了封信给她,存在梁茹那。
至于为什么不直接寄给她,夏璟没有问,既然肖鹤雪选择这样做,肯定就有他的道理。
出来后,夏璟去了王记酒酿铺,一如既往,队列排很长。
她走进店里,八字胡忙里偷闲的扫一眼,语气平常,“回来了。”
夏璟头也不回,留下一句,“嗯,借位置一用。”
以往来,夏璟都是看书,这次却例外,她拆开信,认真的看起来。
十分钟后。
夏璟叠好信纸,重新塞回信封,表情比之刚才更加沉重。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的光亮消失,旁边落坐一人。
夏璟知道,八字胡关店了。
“您能告诉我,最近发生了什么?还有邹平的事。”
虽然街巷依旧熙攘,但夏璟总觉得冥冥之中有东西在悄然发生变化。
八字胡抬手理了瓜皮帽,也只是转了个方向,微微叹了口气,捶着桌子气愤说,“你有阵子没来,我就猜到你走了,刚好那段时间,城里来了位艺术鬼子,好像官还挺大,自诩清高有涵养,意图让他娘的日本文化取代咱们中华文化,还到处炫耀宣扬他们多牛逼,放他妈的狗屁,这简直就是……”
八字胡脸都憋红了,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
夏璟冷静的声音,“文化入侵。”
肖鹤雪在信中提过。文化入侵不是文化交流,前者是不平等,单项的,倾倒式的,强行灌输给对方的文化活动。
“对对对,就是你说的。”八字胡激动的重复夏璟的话,气愤的心情压不住,“屁大点地方,有什么文化,好意思在我们面前叫板!”
八字胡虽读书少,但他基本的都懂。
夏璟沉默着,吐出一句,“他是不是经常去沣良?”
这回换八字胡无话。
答案夏璟都猜得到,一个推崇自己国家文化的人去的最多的肯定是这座城的文化之眼。
沣良,是书画协会所在地,夏侯渊便在那立身。
“那邹平是怎么回事?”夏璟换了个话题问。
八字胡听后,气愤的情绪转化成哀叹,“我不知道邹平是谁,但我想你问的是最近出事的学生吧,那个爱国青年,带着一众学生当街游行抵制宣日,没想到日本人没来,引起了巡检司的注意,最后就是杀鸡儆猴。”
说到后面,八字胡面上的讽刺再也掩盖不住。
夏璟心情也不好受,她没想是这样,其实好像也正常,邹平是个一腔孤勇的爱国人士。
夏璟了解完基本情况,准备离开,八字胡留住她,语重心长的道了句,“你最近不要轻举妄动,你父亲也挺不容易的,前阵子……”
夏璟知道他要说什么,适时打断,“我知道,您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