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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随便问问的话,不回答。”
谢鸢懵然地看着楼明岚,感觉自己没听懂:“什么,什么意思?”
他声音太低,淹没在车辆靠近的轰鸣声里。
在楼明岚侧眸看向来车,说车到了时,他才迟钝地收拢手心,之后也没机会再问一次。
可这句话像是女巫的魔咒,永远地存在谢鸢的脑子里,翻来覆去琢磨一周也没个结果。
“谢鸢。”会议结束,见谢鸢还坐在那里对着和嘉逸合作的合同出神,纪承没忍住皱眉叫了他一声。
谢鸢抬头,纪承问:“是还有什么不妥吗?”
“没有。”谢鸢摇头,垂眸看着合同。
纪承狐疑地看了他一会儿:“你最近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吗?”不是深沉皱眉,就是忧愁愣神。活像是遇到什么世纪难题。
“没怎么啊。”谢鸢说。
纪承不太相信,以为是津世峰的种种反击操作让收购推进不下去,毕竟谢鸢已经花了几十亿进去,不能拿到控制权的话,要血本无归了。
“别着急,会有办法的。”纪承语重心长地宽慰他。
谢鸢敷衍地点点头,在纪承走了时候,忽然“哎”了一声。
纪承挑眉,回头看见谢鸢露出犹豫神色,一副欲言又止,不知道怎么开口的样子。
纪承以为他是不好意思寻求帮助,心头一软,刚想说什么,就听谢鸢声音很低地问:“如果你问一个人,他是不是要和别人订婚,那个人说只是随便问问,就不告诉你是什么意思?”
?????
纪大哥一腔心软柔情凝固了。
什么玩意儿?谁要订婚??谁随便问问。
谢鸢见他一脸懵,也后悔开口问了,他刚想说没什么,纪承终于回过味儿:“等会,你刚说要订婚,谁?宋小姐要订婚,我怎么没听说。”
谢鸢:“……”
我就知道我问了个傻子。
“没谁订婚,算了,你当我什么都没问。”谢鸢说。
“啧,别走。”纪承抓住谢鸢的胳膊,一脸兴味儿的笑,“我来给你分析分析。”
从纪承将谢鸢从泰国带回来,这么些年,谢鸢一直保持着和年纪不符的成熟与独立,哪怕是创业的时候,也很少会向纪承展露“我需要帮助”的信号,这回听见弟弟主动请教,还是感情相关的事儿,纪承显然兴趣十足。
谢鸢只好停下听他分析,然后两人大眼瞪小眼,瞪了十几秒,纪承才迟疑着斩钉截铁:“她对你有意思。”
“……”谢鸢表情古怪,像是很高兴,又像是不相信,静默片刻问,“哪种意思?”
纪承嫌弃地“啧”了一声:“喜欢你的意思。”
谢鸢愣了,眼睛却亮了起来:“你也是这么觉得的?”
“嗯哼,”纪承耸肩,“她这么讲很显然是在试探你,女孩子嘛,比较矜持,需要你主动一点,好——”
“行了,知道了。”谢鸢眼神变了几变,后面的话没听完,敷衍一句就很快地离开了,可纪承还是看见他没忍住翘起来的嘴角,眉眼明亮,显露出几分春心萌动的少年气。
“好好追!”纪承笑着喊完没说完的话。
这混小子,看来真的动了心了啊。
合同签订的当天,谢鸢也收到了消息,运河项目的保险最终落定希望人寿,计划书还需要修改一下细节就差不多OK了。
谢鸢亲自去开了会,不过没能见到楼明岚,他倒也不失落,因为会议结束,宋静书和他单独说了几句话,隐晦地告诉他,他能顺利拿下合作,也有楼明岚在暗中促成的原因。
谢鸢静了好一会儿没讲话,拿起手机,点开微信,找到楼明岚的对话框。
微信是四天前加的,那晚分别之后,谢鸢连续好几个晚上没睡好,在梦里都在思考楼明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当然也是有过冲动,想直接去问,但拿着手机摆弄到凌晨,最后也只是试探着用手机号搜索微信,发了个好友申请。
楼明岚是第二天早上同意的。
伴随着好友通过申请的自动消息,还有一句:“Kerlap?”
谢鸢不奇怪,因为他的微信名就是“谢鸢”,回了“嗯”,两人随口聊了几句。
谢鸢带着好心情起床,看见床头留下的那支花有了枯萎的征兆,思忖片刻便去花房重新包了一束,不过他没自己亲自送,而是让司机送到了嘉逸。
毕竟说了大话,不让楼明岚的花瓶空着。
现在几天过去,那束花想来也快要枯萎了,谢鸢应该送更鲜活的,也更直接的。
恰好此时,周书记在和宋静书说计划书也要送一份去嘉逸,给楼明岚过目,谢鸢抬起眼,主动说:“我送过去吧。”
走出会议室,谢鸢打了个电话回别墅,让张姨包一束花送过来。
“嗯……挑最好,要二十朵,包好看一点。”谢鸢补充,得到张姨的保证才挂断电话,玻璃窗上的倒映着他难以抑制的期待笑容,谢鸢愣了一会儿,然后颇有几分羞赧地低笑两声,随后又审视了一番自己的穿着。
白衬衫,黑西装,除了衬衫领上的竹叶领针,和腕上的银色腕表,再无其他多余的装饰物,简单干净,非常像个正经人。
谢鸢很满意。
一个半小时后,谢鸢收到了司机送来的花,除去最基础的白色和绿色花朵,张姨还加了几朵嫩黄色的洋桔梗点缀,减弱了颜色单调带来的素净,花束变得明亮,就像谢鸢此刻闪耀的心情。
将花放在副驾,谢鸢开着一辆沃尔沃去了嘉逸大楼。
谢鸢停好车,拿着花下车,刚走进大厅,便在撞上了一个神色匆忙的年轻男人。
约莫二十出头,正一边打电话说着“马上到”,一边慌忙地整理手上的东西。
谢鸢避得及时,没让他撞上花,但男人手里的东西还是掉在了地上,他挂断电话,先是礼貌地跟谢鸢道了声谦,然后低头开始捡东西。
谢鸢原本不想理会,可垂眸看见男人挂着的工牌写着“董事长办公室实习秘书”,他又改了主意,蹲下身帮他把东西捡起来。
“你是岚董的秘书?”
“啊,是啊。”许瑭一边整理一边说,“谢谢。”
谢鸢帮他捡起来掉落的文件,碰到他手边放着的纸袋时,起身的动作倏然一僵。“这是……”
“啊,没什么,”许瑭顺手提起纸袋,“坏掉的花瓶而已,正要拿去处理呢。”
“怎么处理?”谢鸢问。
“嗯,”许瑭理了理凌乱的文件,按照从前处理过的情况,随口说,“不是捐了就是扔了吧。”
捐了,又或者是扔了。
谢鸢僵硬地站起身。
许瑭也理好了文件,后退一步与他拉开距离,刚要再次道谢,却见这位英俊的先生,眼神凝滞,眸底晦暗,只有紧抿的嘴角弯起些许弧度,似失落似轻嘲。
“那个,谢谢了,我先走了。”许瑭也没心思去多想,说完就马不停蹄地离开,飞快地奔向停车场找到齐渊的车。
“对不起,我来晚了。”许瑭一边喘气一边道歉,然后将手里的东西一样一样递过去。
齐渊只问:“花瓶呢?”
“在这。”许瑭递上纸袋,好奇道,“齐哥你要这个花瓶吗?”
“什么我要?”齐渊不解,旋即意识到什么,解释道,“这不是那些要处理的东西。”
许瑭虽然也是秘书,但处理的都是边缘工作,并不知道花瓶被郑明东碰坏之后,岚董办公室阴云布了好几天,还以为这是那些淘汰的旧物。
“这东西很重要,叫你拿来也是要拿去修,修不好可就完蛋。”齐渊说。
岚董要什么没有,这么在乎一样东西他还是第一次知道。
许瑭惊了,然后摸了摸鼻子:“好吧,我还以为是不要的呢。”
在许瑭离开之后,谢鸢仍然站在人来人往的大厅,直到指尖传来尖锐的刺痛感,才回过神。
前台的小姐已经看见了他,过来询问他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谢鸢垂眸看了眼手里的花束,把花递过去:“刚才路上捡的,你喜欢吗?送你了。”
前台小姐姐愣了一瞬,旋即很有素养地说:“抱歉先生,我不喜欢。”
“你也不喜欢啊,”谢鸢讥讽似的笑了一声,“那就扔了吧。”
他旁边两步远就是垃圾桶,随手一抛,那束精心准备的花连带着谢鸢满腔冲动,都进了无人在意的垃圾桶。
谢鸢转身就走,旋即又想起什么似的,回头把文件递过去,说是给岚董的。
前台小姐姐刚要伸手接文件,谢鸢听见身后有人叫他。
“谢先生。”
来者是一位穿着银灰西装的短发青年,三十出头,浓眉星目,鼻梁上戴着金丝边眼镜,有几分儒雅气质。
也是楼明岚的秘书之一,叫梁瓷,主要负责安排岚董的日程和生活琐事。
那晚在海边,就是他带着张叔过来接的人。
在楼明岚的安排下,张叔开谢鸢的劳斯莱斯,先后送楼明岚谢鸢回家,而梁瓷则开着他们来的车返回。
那晚他们有过一面之缘。
所以谢鸢很快就整理好表情:“梁先生。”
梁瓷走上前,笑着询问:“谢先生是来找岚董的吗?”
谢鸢点点头,扬了扬手里的文件,随口说:“算是吧,有份文件顺路拿来让岚董过目。”
“那请跟我来。”梁瓷做出请的手势。
谢鸢犹豫片刻,跟着上了楼。
梁瓷带他去了楼明岚专用的电梯,到达董事长办公室的楼层。
不过这一回,梁瓷没有将他带到楼明岚的办公室,而是一旁的休息室,说是楼明岚在开会,让他稍等片刻,随后又送来一杯椰奶。
这件会客室的风格和办公室风格一致,显然也是楼明岚爷爷的审美,摆着书法挂件,以及木质的茶台。
茶台上茶具干燥,一些犄角旮旯的地方依稀能看到些许灰尘,谢鸢判断这里应该不常用,可他扭头,却又在对面的矮几上看见了一束鲜花。
洋桔梗,不管是颜色,还是鲜艳程度都和谢鸢床头的那支一样。
很显然,这就是他后来让人送来的那束。
当时楼明岚收了,还特地发来微信说谢谢,附一张洋桔梗放在他送的花瓶里的照片,当时的背景是在楼明岚的办公室。
现在却出现在这里,花瓶也不是他送的那一个。
谢鸢的目光凝了片刻,旋即收回,垂眸看了一眼腕上的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