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 惊飞的血。/死了?……(1 / 2)

天极宫, 擂天台。

尘轻雪的对战收进尾声,恰巧下一场就是舟行晚的,此刻青年正一边百无聊赖地关注着台上毫无悬念的比试, 一边坐在台下围观席仔细听玉秽跟他说他下一局将要遇到的对手, 面上神情平静。

——自从表白那件事以后,他们好不容易心平气和地坐在一起说了会儿话,舟行晚原本想借着这个机会跟尘轻雪冰释前嫌, 至少不要让他们之间那么尴尬,可是……在他绞尽脑汁想了好几个尴尬的话题之后,他却猛然发现:他跟尘轻雪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前嫌。

就这样吧。舟行晚心想。

在得知知天厉要让他代替玉秽出战以后他就又开始算计自己的生死了,他总是不属于这个世界的, 惦念着两世以来唯一有过的关于“朋友”的那些丁点片段也只是庸人自扰,反正要走,再放不下也是要走的, 尘轻雪为人固然很好, 可他身有牵绊, 是万万不可能做出为了几个月的情分就忘却养育了自己十几年的舅舅的恩情的。

思绪久久不平,擂天台上忽然惊起一声巨响, 他的目光被吸引去, 只见台上碎雪一点一点撕裂遮掩身形用的尘烟,两道身影影影绰绰现出形来,胜负已然有了决断。

尘轻雪毫无悬念地拿下了这一局,负责记录胜负的裁判进行清场, 两个门派的弟子分别上去扶人, 不知是不是舟行晚的错觉,他好像看到尘轻雪下台之前好像往他这里望了一眼。

——那动作太快太轻,如同让人陷进幻觉里, 舟行晚稍微晃神,他摇了摇头,旁边玉秽关切询问:“蘅晚怎么了?”

玉秽虽然重伤未愈,但并不见什么病气,甚至他们从流云宗到天极宫这一路都是由他操办,整个人生龙活虎得比舟行晚还像个没病的人——当然,前提是他不动用灵力。

根据丹珩所说,玉秽之前给舟行晚挡的那一击看着不严重,却相当于把他的丹田打碎,如今要蕴养丹田,自然十分费力,原本劳心劳力的玉秽突然就成了娇贵的物什,偏偏他自己闲不下来,仍然什么事都要亲力亲为。

就比如这回是他的比试,舟行晚人到了就行,其他人都无所谓,尤其玉秽最好趁这个机会修养一下。但他就不,明明他跟舟行晚都对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玉秽就是要装得仿佛他们之间有多好一样,舟行晚一出门他连自己吹不得风都不管了,随便套了件衣服就跟着一起出来。

舟行晚依然对玉秽抱有偏见,因此不管玉秽脸上装得如何真诚,他都没有半点反应,只是淡淡摇头,就不应声。

趁着距离他上台还有一会儿,玉秽掏出一个瓷瓶给他:“顺元丹只能缓解静元针一个时辰的症状,一个时辰以后痛苦或许加倍,你要速战速决,自然,以你现在的状况,就算输了也没什么。”

这话倒不是为了安慰,这回仙门大比本意不在比试,而是在提升大比之后众人诛妖的气势。有了前面八天各宗门弟子之间的博弈,众人战意都已经被提了起来,现在他们这辈的比试只不过是锦上添花,也让年轻的小辈们看看自家长老的实力罢了。

舟行晚盯着他手上的瓷瓶,毫不犹豫拿过来将里面的药倒出吞了下去,感受着身体里被压制许久终于开始流动的灵力,舟行晚唇角弯出一个讥诮的弧度:“我是为了师兄出战,竟然这时候都舍不得为我解开这静元针。”

玉秽面容关切,神色淡淡,弯唇道:“毕竟蘅晚犯有前科,虽然这段时间看起来像改好了,可如果在众人全力对付起妖族时故态复萌,师兄也说不清到底哪一边的危害更大一些。”

——依旧云淡风轻、依旧无可指摘。舟行晚早受够了玉秽滴水不漏的样子,他也回以一个假笑,然后面无表情地走上了擂天台。

宗门长老的比试与前八天弟子们的比试不同,不是抽签一一对应,而是众人随兴自愿上场,输者下台,赢者守擂,赢得越多胜负反而无所谓,都变成下注猜测新一轮的擂主什么时候能被打下去了。

尘轻雪不是从一开始就上台的,可他在擂天台坚持得已经不算很短,算上刚才击退的那个,已经连胜五场。

——五场,对手同样实力不俗,还要算上灵气缺补和体力的损耗,尘轻雪对了五场却连气息都没紊乱,足以见他内力之深。

舟行晚缓缓走上擂天台,脚步一下一轻,最终他站定一端,缓缓抬起眼睛,跟对面尘轻雪看不清情绪的双眸对上。

诚如前面所说,这回仙门大比到这一天胜负已经不重要了——但那也只是对于普通宗门,对他们流云宗来说却又是另有一重含义了。

流云宗在一众剑宗之中可排列前三,只是前不久闹出了剖丹的丑闻,如今掌门名下大弟子又受了重伤,外界已经流传出不少针对流云宗的言论。舟行晚对这个门派虽然没什么感情,但他到底用的是原身的身体,不管原身犯下再滔天的罪恶,他承了别人的情,如今理当偿还才是。

只是对不住尘轻雪了,他这么好,却被自己卷入这一桩本不属于尘轻雪的是非之中,那人口口声声称他是“朋友”,如今却要被他嘴里的“朋友”利用,成为自己回家的工具。

舟行晚来到这个世界,最放不下、唯一对不起、将要再次辜负。

他深深望向对面,并未显出多少亲昵,而是像此前任何两个陌生人上台那样对尘轻雪做了个客套的抱拳,然后伸出一只手,做出蓄势待发的动作。

这一下,天际四周万籁俱寂,直到判决比了“开始”的手势,围观席上的各位看客才仿佛醒过神来,纷纷发出质疑的声音。

“这不是那……那个蘅晚玉尊?”

“听说是挖丹修炼的那个?怎么还活着?”

“流云宗也是真的能保,听说送去剑盟送审了还好好的,也不知道背后动用了多少关系。”

“不过竟然还敢出来乱晃,这要是我我肯定要躲起来不敢见人,谁像他这么似的没脸没皮,还好意思招摇过市?”

“他也是来助阵诛妖的?开玩笑吧?那些妖族杀的人指不定还没他多呢,剑盟和流云宗的人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样还要把他放出来?”

“反正这回我是不敢跟流云宗的人同路了,天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惨遭同道毒手。”

“算了吧,谁不知道流云宗的宗主最护短了,这些话你们敢说我都不敢听,赶紧闭嘴,你们来到底是吵架的还是看别人打架的?剑盟这位雪尊实力倒是不容小觑,都别耽搁老子看那舟行晚挨揍!”

“……”

字字句句戳人心肺的话从四面八方涌向他的耳朵里,其言辞之众之宽泛将舟行晚整个包围,让他无从辨别具体是从哪些人嘴里听到的这些。

好在他不是第一天穿到这个世界,众人的恶意他早就习惯,再加上这回几乎有一定能离开的把握,舟行晚心情极好,于是也懒得跟那些声音计较了。

只是不知为何,尽管早就做好了决定,在看到对面尘轻雪凝霜碎雪般的眼神的时候他还是会感觉到有些心虚。

正思索间,舟行晚突然听到台下一阵高声:“师尊加油!别管别人怎么说你的,不管是输是赢你都是我最好的师尊,上去把雪尊打趴下!”

是流毓,大概是周围那些话实在不堪入目,少女本来也不是忍辱负重的性格,于是将手圈成圈括在嘴前大声驳斥那些人的话,若是有人敢对上她的眼睛,流毓便怒睁着眼瞪回去,活脱脱一副谁说舟行晚不好都不行的样子。

舟行晚一怔,大概是没想到竟然还有人为自己说话——虽然只有渺小的一个,但他的心情好了不少。

略微定神,舟行晚将注意力转回当下的比试里。擂天台的比试早就开始,尘轻雪却迟迟未动,舟行晚猜到他应该是顾及自己身上的静元针,于是率先拔出招绝,华丽繁复的剑鞘往台下一扔,迅捷地朝尘轻雪冲了过去。

“他是疯了么,竟然还敢主动出手?”

“这有什么不敢的?那舟行晚为人虽然烂了一点,实力还是有的,不然又怎么会在高手云集的流云宗取得他们宗主的青睐,还年纪轻轻就成了一宗尊者?”

“得了吧?搞偷袭就搞偷袭,说得这么光明做什么?他不就是看着雪尊连打了五场想要趁人之危?小人做派罢了,尊什么者?”

“尘轻雪上啊!拿出你刚才揍我的那个气势来,不要留面子,就揍脸上!”

纷纷杂杂的不看好的声音再次传来,舟行晚却已经听不进去,他一个将死之人,别人爱怎么说就怎么说了,闲言碎语既然都要变成身后事,那还用得着让他来操心吗?

那都跟他没关系了好吧。

舟行晚灵气封锁太久,再加上他从前所在的世界并没有灵气这个东西,因此提剑攻击这种事做得很不顺手,甚至可以用生疏来形容。旁边期望看他笑话的人更是抓紧了这个机会嘲讽,无一不是笑他用那么多金丹堆垒自己的修为却用不上,怀疑他是怎么成为“蘅晚玉尊”的。

舟行晚却已经无暇去管这些,他当然知道自己的狼狈,可随着对战越多,心中更多的反而是惊讶:很神奇地,虽然他用灵气用得并不习惯,但不过几招几式的运使就慢慢熟能生巧、甚至得心应手起来。舟行晚森*晚*整*理操控着这具身体,力求理解体内灵气的构成,却不曾想这具身体仿佛真是他的那般为他所用,不过短短几个分钟,天地灵气就被他运用自如。

周围再度变得吵嚷,不过这回是惊叹和倒吸气的声音居多:

“这……这跟刚刚是同一个人?”

“不是被夺舍了吧?这才过去多久,我就像看到一个刚通了灵智的人成长成一方大能一样,这正常吗?”

“听说本命剑的剑灵也是难得一遇的自成体,他就这么扔了?扔了?这真不是暴殄天物吗?”

“这有什么,他们宗门的人不是给他接住了吗,而且人家指不定还有多少好东西呢,你以为都跟你似的没见过世面,自成体的剑灵算什么,说不定还能洗去跟剑灵的契约,继续跟别的剑灵定下契呢?”

画风不知怎么突然就开始跑偏,场外从刚刚的剑拔弩张一下变成沸反盈天的讨论,于是人们又开始思考起如果天材地宝够多能不能在跟一个剑灵解除契约后跟另一个剑灵建立起新的契约的可能性,整个观众席都充满着欢快的气息。

这时不知是谁突然来了一句:“……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好像舟行晚前几个月因为金丹的事被锁了灵气,他这回被拉出来替代别琼尊,不会是才把他身体里的限制打开吧?”

“你的意思是说,他刚才运使灵气生疏是因为好久没用了,现在是刚想起来?”

“这正常吗?这不对吧?”

“这就是流云宗的实力?难怪人家能在大小几千万个剑宗里排上名头呢,我先前还以为是用钱堆起来的,原来人家真这么厉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