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斯塔斯点点头,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我来了。”一个低沉的声音从他们身后响起。两人转过身, 看到了狮王,他浑身发着光,威武雄壮,让所有的一切都暗淡失色。转眼间,姬尔就忘记了纳尼亚国王的死,只记得自己害的尤斯塔斯摔下了悬崖,自己差点忘记了所有的指示不说,还不停地和伙伴吵架。她真想说“对不起”,可惜她说不出口。狮王用眼神把他们召到身边, 他俯下身,用舌头舔了舔他们苍白的脸。
“别想那些了。我不会责怪你们,你们已经完成了任务。”
“阿斯兰,请问,”姬尔说,“我们现在是不是可以回家了?”
“是啊,我这就带你们回去。”阿斯兰说,接着他张大嘴巴, 吹啊吹。这次他们可没有感觉到自己在空中飞,相反,他们似乎就留在原地,一步也没动。感觉阿斯兰那口风吹走了那艘船,吹走了死去的国王,吹走了城堡、冬雪和冬日的天空。所有一切就像一团烟雾一样在空中飘散。突然,他们发现自己站在柔软的草地上,沐浴着明媚的夏日阳光,周围有好多树,还有一条清澈的小溪。
他们这才发现,原来自己又回到阿斯兰大山山顶,那个耸立在纳尼亚世界尽头的地方。奇怪的是凯斯宾国王的哀乐仍然连绵不断, 没人知道这音乐是从哪里传来的。他们在小溪边行走,狮王走在前面。他那么美好,可音乐却令人肝肠寸断。姬尔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为什么会两眼泪汪汪。
最终阿斯兰停住脚步,两个孩子凝视着小溪,底部金色碎石上, 躺着死去的凯斯宾国王。洁净的溪水淌过他的身上,他那长长的白色胡须在水中像水草一样漂浮。他们三个人站在那里不由自主伤心地哭了,就连狮王也不例外。伟大狮王的眼泪,每一颗都堪比最纯净的钻石,比世界上的一切都要珍贵。姬尔注意到尤斯塔斯哭的时候一点也不像小孩,也不像男孩子那样躲躲闪闪的,倒更像一个真正的男子汉。她认为这么评价非常到位。不过事实上,就像她所说的那样,在这里似乎没具体的年龄差异。
“亚当的儿子,”阿斯兰说,“到那边的灌木丛,找一根有刺的枝条给我。”
尤斯塔斯去了,很快他就拿了一根足有一英尺长,像双刃剑那样尖锐的刺。
“把尖刺扎进我的爪子里去,亚当的儿子。”阿斯兰说着,伸出他的右前爪,露出一大块足趾。
“非这么做不可吗?”尤斯塔斯说。
“是的。”阿斯兰说。
尤斯塔斯咬紧牙关,把刺扎进狮王的足趾,马上就流出了一大滴血,比你能想象到的红色还要红。
血滴在小溪中国王的尸体上,哀乐突然停了,国王的尸体发生了奇妙的变化。他的白胡子变成灰色,又变成黄色,而且越来越短, 最后竟然消失了。凹陷下去的脸颊凸成圆滚滚的,脸色好看了,皱纹也消失了。然后他睁开眼睛,笑容满面,一下子跳起来站在他们面前。这是一个年轻的男人,或者说男孩子。(姬尔说不上来是哪种,阿斯兰国家里的人是没有年龄差异的。当然这个世界中,最孩子气和最老成的,都是不正常的傻瓜)。他冲向阿斯兰,张大双臂搂住狮王的脖子, 并给了他一个有力的属于国王的吻,阿斯兰则还给了他一个属于狮王的充满野性的吻。
最后,凯斯宾转过身来看着两个孩子,这惊喜让他哈哈大笑起来。
“怎么是你呀,尤斯塔斯!”他说,“尤斯塔斯,你到底还是回来了。在海蛇身上砍断的那把剑——我的第二把好剑在哪呢?”
尤斯塔斯伸出双手迎上前,可是刚走一步他又退了回来。
“看,我说,”他结结巴巴地说,“都好着呢。不过,你不是…… 我的意思是,你难道不是……”
“噢,别犯傻了。”凯斯宾说。
“但是,”尤斯塔斯疑惑地看着阿斯兰说,“他不是……嗯…… 已经死了吗?”
“没错,”狮王平静地说,姬尔觉得他像是在笑,“他是死了。你们也知道,大多数人都死过,就连我也一样,没死过的人很少。”
“哦,”凯斯宾说,“我知道了。你以为我是鬼,或其他什么邪恶的东西。难道你还不明白吗?要是我再出现在纳尼亚,我就是鬼。因为我已经不属于那里了。而且一个人是不能够在自己的地方变成鬼的。要是我在你们的世界倒行得通。我也不知道。但是我想那个世界也不再是你们的世界了。你们现在毕竟在这里。”
希望在两个孩子心中冉冉升起。而阿斯兰却摇了摇他那蓬松的大脑袋说:“不,亲爱的,你们再次在这里遇到的话,就必须住在这里了。不过不是现在,你们现在必须回到自己的世界。”
“先生,”凯斯宾说,“我一直想看看他们的世界,难道不行吗?”
“我的孩子,你既然已经死了,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阿斯兰说, “你马上就要去他们的世界了——按他们的时间是五分钟。用这点时间把那里的事情纠正过来,完全足够。”接着阿斯兰向凯斯宾介绍了姬尔和尤斯塔斯的世界,包括实验学校的一切事情。现在他已经和他们一样熟悉那里的情况了。
“孩子,”阿斯兰对姬尔说,“到那边的灌木丛里去折一根树枝来。”她刚把树枝拿到手,它就变成了一根新马鞭。
“好了,亚当的儿子,抽出你们的宝剑。”阿斯兰说,“记住, 只能用剑背,因为我派你们去对付的只是胆小鬼和孩子,而不是武士。”
“你要跟我们一起去吗,阿斯兰?”姬尔说。
“他们只能看到我的背。”阿斯兰说。
他带他们穿过树林,走了几步,实验学校的墙就出现了。阿斯兰怒吼起来,连天上的太阳都惊得发抖。眼前的墙壁瞬间坍塌了三十英尺宽,从这里他们看到了学校的灌木丛还有体育馆的屋顶,一切还跟之前的一样,被笼罩在阴沉的秋日里。阿斯兰转过身,冲着姬尔和尤斯塔斯吹了一口气,还用舌头舔了舔他们的前额。接着他躺在那个豁口上,金色的背对着英国,面对着自己的国土。
这时,姬尔看到几个熟悉的身影正从月桂树那边过来。那帮人几乎全过来了——奥黛拉•潘妮法瑟、乔蒙德利•梅杰,伊迪丝•温特布洛特,“雀斑”索纳,大个子班尼斯特,还有加勒特家两个讨厌的双胞胎。不料,他们突然全部停下了脚步,脸色大变,那种卑鄙、自负、残酷、诡诈的神情全部变成了恐怖的表情。他们看到那堵倒塌的墙,小象一样大小的狮子躺在上面,三个衣着华丽的人手中拿着武器向他们冲过来。
有了阿斯兰赋予的力量,姬尔狠狠的鞭打着那些坏姑娘,凯斯宾和尤斯塔斯则使劲挥舞着那些剑,用剑背用力击打那些坏男孩,两分钟不到,那些小恶霸就发疯一样逃命去了。一边跑,一边还大喊大叫道:“杀人了!你们这些法西斯!狮子!这不公平!”接着校长(顺便提一句,校长是个女的)跑出来想要看看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一看到断墙、狮子、凯斯宾、姬尔和尤斯塔斯(她没认出他们)就发了疯。她跑回屋里给警察打电话,编了一套鬼话,说狮子从马戏团逃跑了, 逃犯拿着剑砸倒了学校的墙等等。
姬尔和尤斯塔斯在混乱中溜进屋子,换掉华丽的服装,穿上普通的衣服,凯斯宾也回到了自己的世界。那堵墙也被阿斯兰恢复了原样。当警察到达时,什么也没有发现:没有狮子,没有断墙,也没有罪犯,只有一个发了疯的校长。于是警察对整个事件进行了彻底地调查,实验学校里面重重坏事都被揭发出来,差不多有十个人被开除。校长的朋友看出她不适合做校长,就把她调去做了督学管理其他学校的校长。后来,他们又发现她连这个工作也不在行,只好把她送进了议会,在那里她到过得还不错。
一天晚上,尤斯塔斯把他那些衣服偷偷埋在校园里,姬尔则把衣服带回家,并且在好几个节日的化装舞会上穿了起来。从那之后, 实验学校慢慢好转,变成了一所挺不错的学校。姬尔和尤斯塔斯一直都是非常好的朋友。
在遥远的纳尼亚,瑞利安国王安葬了他的父亲——航海家凯斯宾十世,并沉痛哀悼他。瑞利安把纳尼亚治理得很好,国家安泰、人民幸福。尽管普德格勒姆(他的脚在三个星期之后就完全好了)经常说“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人们不能指望好日子一直过下去。” 山坡上那个裂口一直保持着原样,纳尼亚人常常在炎热的夏季,提着灯笼坐着船在那里来回飘荡,在阴凉黑暗的幽深海洋上歌唱,传颂着这个传奇的故事。如果你有幸到纳尼亚,一定要去瞧瞧那些山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