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廷的人乱了阵脚,眼前所见已经超过了他们对“战斗”这一事物的认知,目之所见的只是由一头巨龙所一手酿造的“天灾”。
“愚蠢!这个时候自乱阵脚只会加速死亡,维持魔法阵的任何人胆敢擅离职守就直接处死!”
在这等混乱的时候,在最高指挥着已经抛弃了自己的职责,躲在魔法阵最核心的区域瑟瑟发抖的时候。
发号施令的,是一名双脚佩戴着镣铐,失去了左臂和近乎半个脑袋,身体干瘦的宛若骷髅一般的老人。
他原本是被计划用来复活拜哈蒙特的祭品,三十年前拜哈蒙特歼灭战的幸存者,被教廷的人从尸体当中扒拉出来的一名圣职者。
因为脸已经近乎完全溃烂,没人知道他的名字,没人在乎这个祭品的死活,在被解救出来的那一刻便一直浑浑噩噩,仿佛他所有的精气神都已经死在了三十年前的战斗中,教廷秘密治疗他这么多年,为的也只是在今天能够将拜哈蒙特的残魂加以利用而已。
可就是这样身体残缺的老人,此时却像是个将军一般的发号施令。
他没有了平日蜷缩在角落的萎靡,没有了那痴呆的呓语。面对天灾般攻势的他仿佛被重新唤醒,他忘接了自己肢体残缺,忘记了自己的脑袋已经被削掉了一半,他只知道自己又一次地回到了三十年前的战场上,又一次面对着那恐怖的敌人。
拜哈蒙特……
“这只不过是幻影而已,真正的拜哈蒙特根本没有这么庞大的体积,如果它拥有能够将魔法阵破开的能力,他早就将我们碾碎了!巨龙并非不可击败,都给我振作起来!”
他的声音拥有让人无可置疑的震慑力,在隆隆的爆炸声中已然能够准确的传达到身边人的耳朵中。
不少人被他的身影稳定住了心神,可即便少部分人恢复了清醒,大多数人却依旧陷入对死亡的恐惧和崩溃之中。
老人看着眼前这些乱窜的圣职者,这些舍弃了光明与公义的渣滓,仅剩的右臂攥紧了拳头。
自己昔日的同伴、部下、上司,哪个不是对死亡眼皮也不会眨动一下的勇者?
昔日那支讨伐巨龙的队伍虽然死伤殆尽,可没有任何人胆敢辱没人类在这场对抗强敌的战斗中所展现出的顽强和骄傲。
可现在呢?
三十年前那场对巨龙的战斗,人类在这片土地上屠灭了暴怒之龙及其爪牙,阻止了龙族对人类滥杀的同时,也让那一代的全部足以称得上精锐的人类死伤殆尽。
代价太大,而三十年的时间又太短了,真的太短了,短到不能让教廷重新长出骨头来,短到让那群苟活下来的懦夫把握住了教廷的关隘,甚至繁衍了更多同样没骨气的同类。
看看眼前这些人,这种垃圾也配称得上教廷的精英么?
这样下去,教廷真的还有救么?
始终没能走出自己那段时光的老人心中不由得蔓延出了绝望的情绪,可他有他自己的尊严所在,他不打算完全依靠那个身上满是龙味儿的所谓“圆桌骑士”,人类必须依靠着自己的双手活下来,如果一直依赖那野蛮种族的力量,那么和曾经被蛛蛊人奴役的岁月又有什么区别呢?
“弩炮呢!你们应当是带着弩炮过来的吧?对准天上那只飞来飞去的龙影,它改变了自己的体型也改变不了喷射吐息的部位,对着他的嘴巴,在吐息结束的时候给我把弩炮射出去!”
组织起还有仅剩的一丁点的力量,老人尽可能的想办法对拜哈蒙特这头巨龙还以颜色。
可惜,骚乱再度发生了。
“有魔兽入侵了结界!?”
“哪里来的魔兽,可恶!偏偏在这个时候!”
“救命,救命,救命救命——啊!!!!”
魔兽?在龙之国?在这片火海之中?
老人没能处理过来听到耳朵里的情报,庇护所隔绝了相当大一部分爆炸的音浪,使得他在回神时听到了野兽的咆哮声。
他转过头,看着那引发嘈乱的怪物们。
猛虎、豹子、浑身由光组成的元素鹰隼、老鼠、巨鹿……
为什么?它们能够在这样极端的环境下生还,并且攻击人类?
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想不明白——
就在老人陷入极度的绝望时,他情不自禁地抬起头来看向了天空之中的拜哈蒙特。
经历过诸多早已经被人以往的战争,出入过诸多生死,老人的战斗本能在疯狂的报警。
他抬起头,定定的看着那体积远超正常拜哈蒙特大小的青黑色龙影。
不对——
不对!
它不是拜哈蒙特!
它不是那个除了无尽的狂怒之外,没有计策,没有谋略,除了屠杀人类之外什么都不知道的疯龙!
阴谋,虽然不知道具体目的是什么,但这一切——
“那个,很夸张吧。”
老人的右肩膀被人放上了手臂。
在人类慌乱的哀鸣之中,一个少女的声音在他的身边响起。
“哪怕是我再怎么不服输也得承认,那家伙如果不是个圣人,是个什么肆意妄为,憎恨世界的疯子该会有多可怕。”
“你是什么人……?”
“我是这场舞台的幕后布景者,为了让我们最闪亮的女主角登上舞台,为了不辜负我们领班的卖力演出,而提前打扫舞台,设计好场景的人。”
老人低下头,映入眼帘的是一只恶笑着的脸。
那陌生,却又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邪气的女孩儿咧嘴笑着:“你作为制造勇气的人很可敬,但我需要的是让恐惧在这里最大化的蔓延……嗯,为了向你表达尊敬,我不会用幻境折磨你,老人家……乖乖睡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