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温宫羽这个名字,一共传承了两个人。
或者说,一个人,一个妖怪。
和周家那个要将自己的执念和夙愿累积到下一代的怨灵不同。
初代的“温宫羽”就是个普普通通的人类。
他的父母是从南州过来的迁徙客,有祖传的修炼方式,因而温宫羽也拥有一定的修炼资质,刻苦勤奋,虽然没有进入道观,但是有法定的修炼名额。
当然,那时候的温宫羽并不知道,自己的父母是南州来的邪修,而他所修炼的,正是一门邪法。
那是一种控制尸体和神魂的邪法。
但法术并不能决定一个人的价值,温宫羽的父母曾经是某个“组织”的叛徒,他们来到南州,所求的夙愿只是寻找一个安稳的栖息之地。
孩子继承了那门法术,却并未做过伤害天理的事情。
无非就是修炼不够迅速,比起修炼,初代温宫羽更上心的还是念书,识字。
当时的安渡镇规模并没有这么大,甚至可以说不过是三个大村寨当中的一个小小的镇子罢了,虽然有南州的官员把守,但影响力终究抵不过当地的土著宗族。
通过刻苦攻读,温宫羽考取了功名,被封了官职,来到了这安渡镇,担任了镇长。
他如同父母所期待的那样,像个普通人一般成长,有了喜欢的人,最后喜结连理,拜入洞房。
可就在大婚的那天,自己喜欢的对象却不见了踪影。
后来温宫羽才得知,自己的新娘子是个妖族,已经被绣衣直指秘密的“处理”掉了。
这件事对温宫羽的打击很大。
因为从小就受到东州人的排挤,他并不能理解东州人对妖族的仇恨,也无法理解一个什么都没做错的妖族为什么要被处死。
这样的境遇只会让他感到不公,而他自己,同样也是个偷偷修炼邪法的“异类”。
于是,他动用职权和关系,找到了妻子的尸身,并且尝试将其复活。
拘束灵魂,塞入尸体。
邪法第一次被用于邪道上,毫无疑问的失败了。
那之后,温宫羽一直偷偷的在镇内寻找将死之人的尸身,去试图精进自己的复活之道。
然而跟齐子矜不同,温宫羽很快就就明白,自己真正想要做的并不是复活死人,而是给自己心中的一个问题找到答案。
“凭什么她要死?”
自己对妻子的爱是普普通通爱情,两人没有一起过过柴米油盐,没有孩子,甚至就连相恋都只是按部就班的相亲中积累的淡淡的好感。
支撑着温宫羽行动的并不是对于妻子的执念,而是自身的困惑。
“凭什么。”
温宫羽似乎从父母身上继承了某种意志,他要搞清楚一个什么都没做错的人究竟是因为什么才会受到敌视。
于是,通过各种方式,他得知了东州和妖族过去的恩怨。
得知了被记载在史书阴影下的血肉厮杀。
可他还是无法理解。
“当初的那些事不过是人类和妖族为了生存各为己战,凭什么如今的妖族还要承受这种事情?”
妖族和人类不同,它们没有所谓的“孽债”
当初和人类厮杀的或许是狮妖,狼妖,虎妖。
而自己的妻子不过是个小小的花妖,凭什么要承担其他妖怪的罪过?
了解了历史也只是加剧了他心中的不解。
既然道理上无法说通,既然事实和自己在学堂当中看过的书本不同,那便说明错的不是自己的妻子,而是如今的东州。
道观当中记载的圣人不会认为妻子有罪,书卷当中记载的圣贤不会认为妻子有罪。
是如今的东州人错了,是这律法错了,是皇朝的帝王错了。
这种逻辑或许听上去有些荒谬,但温宫羽便是如此认为的。
尤其是温宫羽的父母在病榻前,在咽气前仍在庆幸自己的后半生终于有了一席安生之地的时候。
“改变这荒谬”就变成了温宫羽活下去的信条。
于是,他开始利用手中的职权,去帮助,接触那些其它的妖族,了解他们的生存环境。
然而妖族小心翼翼的躲在人类社会的阴影里,为了求得生存,小心翼翼的收起牙齿、耳朵、尾巴,模仿人类的一言一行。他们又怎么可能会对温宫羽敞开心扉。
再然后,温宫羽终于有机会,收容了一只妖族。
一只从拍卖会上逃出来的鸟妖。
好巧不巧,那个鸟妖的心上人,也是一只花妖。
这或许是缘分。
也或许是老天爷对自己努力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