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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天衣无缝”是无我之路的最后一扇门。

就目前已知情报来看,近几十年,除越前南次郎外,就没有其他人开启过这扇门。

也因此,被认为是“传说中的境界”“凡人不可企及的领域”。

无稽之谈,照桥悠想。

既然这个境界是存在的,并且越前南次郎进入过;那么一样都是碳基生物,理应其他人也要有进入的机会。

对于“天衣无缝”,大家了解得都太少了,加上不同人有不同的理解,几乎是众说纷纭,以至于想要搜集整理资料就格外艰难。

而此刻,站在球场上,作为越前南次郎的对手,直面“天衣无缝”所带来的压力,照桥悠终于有了一个模糊的认识。

幸村曾说“将身体内的能量毫无浪费地引出”,对也不对。

自然界能量转化效率不可能达到百分之百。

“天衣无缝”实际上应该是将自身的状态提升到极致,同时可以影响、压制、甚至吞噬对手实力的招数。

照桥悠正思考时,一记网球在脚边落下。

“少年,你不是说有破解的办法吗?”越前南次郎懒洋洋地用木拍戳着后背挠痒,看起来简直嘲讽效果点满。

“我就再让一下你好了。”越前南次郎说完,便站在原地,闭上了眼睛。

照桥悠瞳孔一缩,别开玩笑了,闭着眼睛要怎么打网球?

看不到对手的动作,就无从推测网球的来向;看不到球路、网球在空中的旋转,就没法提前做好回击的准备。

更别提,闭着眼睛时空间定向、身体平衡能力都会大幅度降低了!

是为了施加压力才故意胡说,还是他真的能做到?

试一试就知道了。

照桥悠对准越前南次郎的右侧的空当挥拍。

球速很快。

正常来说,即便是听声辨位也应该稍有片刻的停顿,但越前南次郎却毫无犹豫,在照桥悠挥拍的一刻便笃定地向右迈步,在网球飞到最佳点的位置时,准确无误地挥出球拍。

照桥悠转身,看着后场精准压在底线上的新坑印不语。

会不会因为简单的直线球容易分辨?

如果是高吊球呢——网球从头顶飞越,没有视力的辅助,应该就没办法判断网球在空中的具体位置了吧?

照桥悠将球拍一挑,网球被高高地拨到空中。

越前南次郎闭着眼,却仿佛已经预知了照桥悠的计策。

他嘴角扬起,“没有用的!”接着便毫不迟疑地跃起,向下猛扣球拍。

一记威力无比的扣杀落下。

如巨山一般的力道压了下来,将照桥悠手中的球拍击落。

竟然真的……

真的不需要睁眼就可以回击!

照桥悠低下头,借着捡球拍的动作掩饰自己脸上克制不住的震惊和茫然。

不用眼睛看就能打球,难道越前南次郎是提前预知的吗?

如果这就是“天衣无缝”的极限……那它真的还在人类的范畴之内吗?

“错了,少年。”越前南次郎忽然出声。

照桥悠抬起头。

对面的男人转向他,双目闭合,但周身的气场却比睁眼时更加令人心惊,照桥悠在一瞬间甚至觉得自己所有的想法都被对方洞察得一清二楚。

“肉眼的确可以让人看清事物的形状、外表,但过度依赖肉眼,反而容易被表象迷惑,最终离事物的本质越来越远。”

“我的眼睛虽然关闭,但精神上的感知反而因此增强。即是说,我是在用‘心’在打网球。”

“而你——少年,你被限制住了。”

我被限制住了吗?照桥悠忍不住握紧球拍,在心中反问。

他还没思索出结果,却见越前南次郎忽然将手中木拍往场外一扔,走到墙边树下伸手折了一截粗枝。

“再让一下你。”越前南次郎仍旧闭着眼睛,“就用这截树枝来你打球好了。”

照桥悠再度愕然。

树枝……怎么能打球?

等等,越前南次郎所说的限制……莫非是这个意思吗?

照桥悠握着网球轻轻一抛,先试探着打了个缓慢的直线球过去。

越前南次郎抓住树枝对准网球一抽,竟然真的成功将网球击回。

照桥悠又加大难度打过去几种不同类型的球。

越前南次郎凭着一根树枝也尽数化解。

“少年,你觉得网球有趣吗?”

照桥悠被问得一愣。

类似的话,幸村也问过,是否热爱网球、是否要一直打下去之类的。

但他还是给不出坚定的答案。

他当然不可能讨厌网球,但要说热爱,他也做不到像幸村、切原那样,甚至未来毕业了,如果出现别的更重要的事他说不定就放弃网球了……

“你是在为谁而打网球?”

越前南次郎抓住树枝对准网球往下用力一抽。

伴随“轰”的一声,网球仿若一尾金色流星在照桥悠脚边坠落。

“少年,想不明白这个问题,你永远也无法突破‘天衣无缝’的。”

树枝的韧性差,像拍网能承受高强度的压力,被越前南次郎用来打出一记高压球之后,终于不堪重负,发出一声清脆“咔嚓”。

泥土铺成的球场四处也已经变得坑坑洼洼。

越前南次郎随手将断裂的树枝扔出场外。

“你对于连自己未来的道路要通向何处都还一片迷茫,‘天衣无缝’的大门怎么可能会向你敞开呢?少年,再打下去也不会结果的,就到这里吧。”

……

返回到立海大时已是黄昏。

太阳已经变成紫红色,沉沉地垂落在遥远的边际,将天空中薄云染成通透的红。

三人的影子被拉得又斜又长,沿海公路上前后晃动着。

照桥悠走在前面。

切原和灰吕落后半步,两人互相挤眉弄眼了几分钟后,终于达成一致。

灰吕快走两步追到照桥悠的右边,干巴巴道:“我、我说……越前南次郎居然是那种形象,还真是出人意料啊,哈、哈哈。”

“他还是四弟的爸爸呢!”切原接过话题,在另一边大声道,“四弟长大以后不会变成和他爸爸一样吧?”

虽然知道是两人是刻意搞笑安慰他,但照桥悠脑海里还是忍不住联想出越前龙马穿着僧袍、捧着黄色杂志一脸爱不释手的滑稽样子。

“应该不会吧。”

照桥悠忍俊不禁,两手顺势搭上切原和灰吕的肩膀:“不用担心,我没有难过。越前南次郎可是登顶过世界的人,我本来就没有想过真的挑战赢。我的目的也只是想亲眼看‘天衣无缝’究竟是何种形态罢了。”

“那……悠酱,越前南次郎之前问你‘打网球有趣吗’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回答呢?”切原撇头看向路一侧的树林,声音压得低低的,听起来有些闷,“……你难道不喜欢网球吗?”

照桥悠能感觉到右手边灰吕的肩膀立刻僵硬起来,明显也对这个问题十分在意。

——一直以来都为了同一个目标而拼搏,但忽然有一天却发现自己重视的同伴原来心底里并不憧憬那个目标,自己和同伴原来并不是真正的“志同道合”……

这种事情,对谁来说都是一种打击吧?

“对不起。”照桥悠缓缓将搭在两人身上的胳膊抽回来。

的确,他和切原、灰吕不同。

当初说是为了打败三巨头而组成联盟,但切原和灰吕都只是单纯地想要挑战强者,实质目的仍是网球。

只有他别有目的,从一开始存有利用的心思,不管对网球、还是对人,都毫无真诚。

“我不是有意骗你们的。”照桥悠道。

“我以为你跟我们一样很喜欢网球的。”切原低着头,闷闷道。“之前还一起加训、讨论那么多网球话题……”

原来心里其实一点都不喜欢吗?

一直都只是在迁就他们吗?

所以真的就像梨步田说的那样,他们一直在享受悠酱的照顾。

悠酱被他们缠着打完全不喜欢的网球,不停地解决麻烦,总是做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心里说不定也会厌烦吧?

微腥的海风自远方而来,海面随之浮动起粼粼金光。

照桥悠停住脚步,切原和灰吕也跟着顿住。

四周只剩下海浪缓缓起伏的声音。

“要解散吗,联盟?”

“你以后……还跟我们一起吗?”

照桥悠和切原同时出声,接着又同时一愣。

气氛再度陷入沉默。

“那个……”灰吕视线四处逡巡,目光扫到对面的便利店外的招牌,“那里的薯片半价欸!”他如往常一般热情地提议道,“我们一起去买吧!”

“你们两个去吧。”

“……悠酱?”灰吕脸上的笑容褪去,开始出现一丝慌乱。

“我先回家了。”照桥悠若无其事地挥了挥手,“明天就是决赛,等那之后……再说吧。”

第142章

空旷的寺院里,越前南次郎握着一截树枝,对他缓缓摇头。

“错了,少年。”

“你从一开始就走到了错误的道路上。对网球毫无真诚,这样的你是不具备开启‘天衣无缝’的资质的。”

不是的!他一定会找到办法突破“天衣无缝”的!

他已经不可以再输了!

照桥悠竭力想要站起来,用球拍全力地反击回去。然而下一刻,眼前的庭院场景骤然变换,他莫名其妙出现在校园外那条无比熟悉的沿海公路上。

切原和灰吕站在夕阳下,失望地看着他。

“悠酱,你根本不喜欢网球,你一直都在敷衍我们,对不对?”

不是的……

照桥悠想要张嘴解释,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发不出声音。

想要上前搭上他们的肩膀,但脚步却钉在原地般再怎么拼命也提不起来,只能像一个木头人看着切原和灰吕转身消失在夕阳下。

“决赛之后再说吧。”他听到了空气中传来自己的声音。

接着就到了关东大赛的决赛。

照桥悠心情莫名一松,等决赛结束应该就可以变好了吧?

然而紧接着他就看到观众区立海大的啦啦队们一片萎靡不振,而青学那边却士气激昂。

球场上的人影渐渐变得清晰。

黄色队服戴黑色帽子的是真田前辈,而对面,穿着青学蓝白队服的……是越前龙马。

他周身萦绕着淡淡的白色光芒……是“无我境界”!

“Gamewonby越前龙马,7-5,本场比赛由青学获胜!”

震天的欢呼声顿时响彻球场:“青学、必胜!青学……”

照桥悠茫然地环顾四周。

……立海大输了吗?这怎么可能?!

他想向前辈们求证,但转身一看,却见休息区空荡荡的,一个正选队员都没有。再接着,就连刚刚还在球场上的真田也消失了。

四周画面一转,照桥悠又见到了那条狭长的白色廊道。

所有正选原来都在这里。

鼻尖是消毒水的味道,前面是紧闭的门,廊道里一片昏暗,唯有门上方的警示灯持续不停地闪烁着红光。

四周安静得令人害怕。

地板的冰冷从脚底自下而上渐渐攀爬,很快,四肢都被染上冰凉和僵硬,整个人开始发冷、禁不住地颤抖。

所有人都在忍耐着,沉默地等待幸村的手术结束还有关东大赛的结果。

许久。

“我们……输了。”桑原摘下耳机道。

“你、你说什么……”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抬起头。

接着真田背着网球包忽然出现在了廊道里。

“对不起。”他愧疚地向众人鞠躬,“请打我吧。”

仁王当真冷笑着站身,一拳砸在真田的脸上。

“前辈!”照桥悠竭力想要阻止,但却好像和他们隔着一个空间似的,不论说什么做什么都无济于事。

幸村的手术终于结束。

照桥悠看见真田、柳和正选们进去病房,隔了一会儿又相继出来。

接着,病房里传来幸村压抑着痛苦的嘶吼。

照桥悠试图挣脱那股不明的力,却被反作用力一推,推到了宽广椭圆的网球场馆。

这是……全国大赛?

照桥悠远远一望,他们的对手又是青学。

手冢觉醒了“才气焕发”的极限,越前龙马浑身闪耀着“天衣无缝”的光芒。

与之鲜明对比的,是幸村苍白虚弱的面孔,还有真田红肿的膝盖。

依旧是青学区的人欢呼,立海大区沉默。

他们又输了?

开玩笑的吧?这绝对不可能是真的!

照桥悠急切地转头,想要寻找幸村的身影,然而球场上的人却全都变得模糊了。

原本蓝白色队服的青学变成了一支他认不出来的球队。立海大这边,除了真田、柳和宿敌,也全是他不熟悉的人。

他们全部盯着球场,神色震惊而焦急。

球场上发生了什么吗?

照桥悠顺着他们的视线望去。

站在半场中的黄色队服的那个选手,正半跪在地上,痛苦地捂着手臂。

他垂着头,分辨不出面容。

照桥悠想到将自己与其他人似乎是莫名其妙隔绝开的,周围都感应不到他,于是索性走进球场,走到那个立海大选手的面前,低头去看他的面容。

然而那个选手却仿佛察觉到了他,在他走进的一瞬间抬起了头。

是一张照桥悠无比熟悉的面孔。

葵上前辈。

“关东大赛输掉了,你们失去了立海大的十六连霸。”他看着照桥悠,眼睛里充满愤怒。照桥悠从没见过他露出过这样的神情,以至于生出一股陌生感。

“我的手臂白白牺牲了!”他指着自己鲜血淋漓的右臂道。

“还有我们所有人十五年来的努力,全部都被浪费了!”

——照桥悠悚然惊醒。

……

一大早,天便是阴沉沉的。

立海大众人到得很早,赛场周围都还安静,只有零星几个工作人员在搬动东西。

照桥悠前一天晚上睡得不安稳,本来习惯性地想要和切原灰吕分享那些带有奇怪警示含义的梦,但想要切原今天要作为单打二出战,便将刚要迈出的步又收了回去。

——马上就要出赛,对于运动员来说,维持好平时的状态才是发挥实力最重要因素。如果现在将那些梦说出来,反而会打算大家已经调整好的状态,影响士气。

另一边,切原和灰吕下意识地想要跟在照桥悠旁边,然而下一刻,却注意到照桥悠不自觉退后的动作,顿时也回想起了前一天晚上的矛盾,也默默地顿住脚步,站在离照桥悠较远的距离。

天空始终黑压压的,周遭闷得人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不会要下雨吧,那又要打不成比赛了。”丸井抬头望着天空。

“既然还没有下雨,那大家就先做好比赛的准备吧。”照桥悠催促着上场队员先去热身。

立海大这次的出赛阵容依旧是在稳妥取胜的基础上插入培养对象以帮助积累大赛经验。

两场双打分配给固定双打组,单打三是柳,单打二是切原,单打一是真田。

照桥悠先前和柳、真田几人研判出赛阵容时,都觉得这应该是稳赢的局面。

打双打的四位前辈大赛经验丰富,从未出过错。单打三的对手乾贞治虽然也擅长数据网球,但不可能比得过柳前辈。后面还有赤也、真田前辈作为保障。

青学的手冢从关东大赛和迹部打完比赛之后就去了德国医治,青学余下有一争之力的只有“天才”不二周助和……成长速度飞快以至于难以预测的越前龙马。

照桥悠忍不住回想起梦里看到的画面。

输掉关东大赛决赛,意味着十五年的连霸之路断绝,这是他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是因为压力太大胡思乱想吗?

还是……直觉的预警?

丸井注意到照桥悠今天状态似乎不如以往精神奕奕,关心道:“悠酱,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什么,昨天没有休息好。”照桥悠摇头,视线落到丸井和桑原的重力护腕上,“前辈热身的时候,就把负重摘下吧。”

“比赛的时候再摘不行吗?”丸井笑嘻嘻道,“一直都是这样打球,突然要改变,也很难适应诶。”

“这样啊。”照桥悠看向仁王雅治手里提着鼓鼓囊囊的一个黑色袋,“前辈又有新点子了吗?”

仁王雅治神秘地笑笑:“这次的剧本会比上次更有意思哦。”

“真的吗?那就太让人期待了。”照桥悠笑了笑,“不过我希望这次表演不要那么‘惊险’了。这次是决赛,我想早点看到胜利。”

半决赛都过去一周,现在才忽然提起来?

“我的剧本已经定好了哦。”仁王捏着脑后的小辫子,似笑非笑道,“只是打球风格而已。看起来惊险,但只要按照剧本走就不会有事。悠酱你有点太紧张了吧?”

“可能是吧。”照桥悠心中微叹,“那前辈们加油,我去问问主办方今天的安排。看样子可能要下雨。”

天空中的黑云积压得越来越沉重,云层里时不时发出闷鸣声。

一场倾盆大雨看起来已近在咫尺。

为了一场决赛,出赛队员要预先调整状态,后勤要准备物资,啦啦队要排练……每个人都是认真筹备了很久,终于一鼓作气到了赛场,但临到头,比赛却很可能要取消。

这种计划突然改变的意外,让所有人都觉得既泄气又烦躁。

不多时,天空一声轰鸣后,细密的雨丝开始飘落,又过了一会儿,雨丝就变成了雨滴,密集地砸落下来。

主办方的工作人员一开始还在犹豫,侥幸地期盼着雨快点停下来,但见雨势越来越大,毫无止意,也不得不下决定比赛推迟了。

照桥悠和工作人员沟通确认后,举着伞回来,见队员们都在休息棚下避雨。

他扫了一眼,发现少了切原、灰吕和梨步田。

“赤也他们呢?”照桥悠向浦山椎太问道。

“出去散步了。”

照桥悠:???

“下雨天去散步?”

浦山椎太脸微微一红:“梨步田说这样浪漫。”

照桥悠深吸一口气:“……他们往哪边去了?”

浦山椎太指了个方向,照桥悠举着伞迈入雨帘,绕过一个花坛,果然在拐角处见到切原、灰吕和梨步田的身影。

三人站在雨中,正跟青学、不动峰的人对峙。

两方似乎是在争吵,但因为隔了一段距离,说话的声音被雨声盖住,照桥悠也听得模模糊糊。

“全国大赛……绝对不会再输……”

“哥哥……受伤住院……”

接着大概是切原又说了什么挑衅的话,橘杏忽然变得激动起来,扔掉伞正打算朝切原扑上去,被神尾眼疾手快地拦住。

照桥悠正打算快步上前,便见梨步田大概是被橘杏甩伞时被伞沿刮了一眼,顿时身子一歪,柔弱地倒在地上。

“橘杏姐姐?!”

梨步田不可置信地抬起头,声音充满委屈:“你、你为什么要推我?我可从来没有伤害过你啊!”

在场的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发展惊到。

切原和灰吕忙将梨步田扶起来:“你没事吧?!”

“我的头有些晕,回去可能会发烧……”梨步田神色苍白地按着太阳穴。他竭力站稳身体,泫然欲泣地看向橘杏,执着地要问出一个道理,“姐姐为什么要推我?”

青学的人都站在亭子里避雨。隔着雨帘,从他们的角度看不清梨步田和橘杏之间的动作,加上发生得太快,反应过来时梨步田就已经倒下,腿边恰好是橘杏刚刚扔开的伞,因此也默认了梨步田的指控。

“我、我……”橘杏顿时百口莫辩,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我应该是没有推他的啊?”

但被梨步田步步紧逼地质询,她心中也逐渐升起一丝不确定,迟疑地看向神尾:“我、我推了吗?”

神尾也已经陷入茫然:“我也不知道……”

这群青少年虽然偶尔也有争执矛盾,但实际上都是在学校和家长们保护下长大的优等生,根本没有经历过真正的世道险恶和人性黑暗。

以至于一时之间,在场的人全被梨步田一番表演镇住,任由他颠倒黑白。

第143章

“发生什么事?”照桥悠走上前,举着伞撑在梨步田头顶,“英吾,怎么摔倒了?”

“照桥前辈!”梨步田惊讶地叫了一声,随即露出一副虽然痛苦却十分识大体的表情,故作坚强地摇摇头,冲照桥悠挤出一丝微笑,“英吾没事的,照桥前辈请不用担心我,和橘杏姐姐没有关系,是英吾自己摔倒的。”

照桥悠:“……”

同一个套路究竟要用几次啊?

然而青学的人明显很吃这一套——尤其他们的现任代理部长大石,看到梨步田对照桥悠乖巧听话的样子便忍不住转头幽幽地看向桃城、海堂和越前:要是这几个家伙也能有梨步田英吾一半的善解人意就好了。

不动峰两人明显也已经动摇——橘杏虽然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但见到梨步田如此大度善良,心中还是一丝愧疚,开始怀疑自己是否对立海大偏见太重。

但梨步田仍不满足。

他的目标是让橘杏的形象在照桥悠心中跌倒负值。

在他眼中,所有妄图接近照桥前辈的猴子都该早早认清现实——天使与猴子之间不仅存在生殖隔离,还存在语言、文化等各方面的隔离,不止不能在一起,最好是连一句话都不要多说!

梨步田斟酌言辞,正准备继续开演,却见照桥悠忽然俯身,对他伸出手。

照桥前辈……朝他伸手?

梨步田愣愣地将手搭上去,借力站起来,靠近的一瞬间便听到照桥悠在他耳边极快极轻地说了一句:

“下次不要再这样了。”

“欸?”梨步田一呆。

照桥前辈是猜到了吗?

但是……为什么没有责罚他呢?只是轻飘飘地说一句,是因为顾及他的面子吗?

等等!照桥前辈的潜台词不会是“下次不要再用这种伤害身体的方式了我的心疼的”吧?!

莫非……他和照桥前辈其实是……双向奔赴?!!

照桥悠注意到梨步田神情几度变换,接着脸色莫名其妙开始变得羞红,猜出他一定又脑补过度陷入某种莫名的幻想,微不可察地抽了抽嘴角,默默拉开距离,声音也冷了下来。

“回去了,比赛已经确认推迟到下周进行。”

他朝青学的人点头致意,正欲转身离开,橘杏忽然上前一步:“照桥同学!”

“橘同学?还有什么事吗?”

“我的哥哥……”橘杏低着头犹豫道,她现在已经没有当初那样愤怒了,但心中仍存有一丝说不出道不明的不甘。“我哥还在医院,到现在都没有归队。”

照桥悠心中微叹。

他其实完全能理解橘杏的心情,换位思考,如果他的队员,赤也、灰吕或者梨步田浦山任何一个人,跟别人比赛受伤,不管是主观还是客观原因,他也会一定迁怒那个对手的。更何况赤也还天生一副拉仇恨的恶役模样呢。

“那么橘同学希望我们怎么做呢?”

“至少……”橘杏抬起头,一脸倔强,“至少切原赤也应该去我哥面前亲自道歉吧!”

照桥悠用余光看向切原,后者还一脸茫然在状况外的表情。

理解并不意味着忍让,照桥悠想。

他凭什么一定要去谅解一个外人的心情呢?

这些人都只不过是无关紧要的对手,他并不一定要获得他们的好感。

“抱歉,恕我不能理解。你的意思是赤也该为你哥哥受伤的事负责吗?”照桥悠摇摇头,“橘吉平是全国级别的选手,却因为意外扭伤而不能发挥全部实力,不只是你们,我也觉得很遗憾。不过,如果你把橘的伤势加重归咎于赤也的话……那么抱歉,其实你怨怪错人了……不拘手段、以最快时间击败橘,其实是我的要求。”

橘杏哑然。

青学的人也全部愣住了。

在他们印象里,照桥悠几乎就是光风霁月、完美无瑕的代名词,连带着对立海大的印象也特别好。

即便那天听完橘杏的转述、又亲眼看到立海大和不动峰的比赛录像,他们也觉得立海大的人或许只是在球场上才如此表现,至于切原性格恶劣,那也一定是切原不服管教,或者照桥悠不方便阻止罢了。

却万万没想到照桥悠居然会承认切原的所作所为是他授意……

“我会挑时间去探望橘的,他是值得尊敬的对手。”照桥悠最后抛下了一句,便带着立海大的三人离开了。

桃城看着照桥悠的背影在雨中渐渐变得朦胧,挠了挠头:“照桥同学……好像有点怪怪的。”

“是啊,今天有点不像他了。”

“是吗?我倒没看出来有什么问题。”越前龙马双手抱在脑后,咕哝道。

那家伙不是一直都这样吗?

前辈们果然还是MADAMADA。

……

另一边,梨步田和灰吕、切原三人沉默地跟在后面,互相用目光交流,也察觉出照桥悠今天有些不对劲。

照以往,悠酱就算不满,说话时也一定会给别人留足面子。

尤其在对方是女生,还当着青学那么多人的面……照桥悠应该不会把话说这么“直白”才对。

照桥悠独自撑着伞走在一边。

雨下得越来越大,一串串豆大的雨珠急促坠落,在地上绽放出水花,为了防止溅湿衣服他们不得不再度拉开距离。

天蓝色的雨伞阻挡了视线,让他们看不清照桥悠的神情。

冰凉的雨雾,仿佛将他们四个人隔绝成不同的世界。

“前辈……”梨步田试图张了张口,然而说出的话还未传达到照桥悠耳边,就先被周围淅淅沥沥的雨声吞没。

四人一路沉默地回到了避雨棚,和其余立海大众人会合。

照桥悠原本预计等雨势一小就立刻带众人回立海大,然而他目光一扫,发现人数又少了一个。

“弦一郎刚刚出去,”柳道,“等一会儿吧,反正还在下雨。”

将近过了二十分钟,雨雾中终于出现真田弦一郎的身影。

“前辈去哪里了?”照桥悠笑着问道。

“只是活动身体。”真田脱下几乎彻底湿透外套和帽子。

“冒着大雨吗?”

真田沉默不语,照桥悠也不好再追究,众人一同乘电车返回了立海大。

雨在快到傍晚时终于止住了,但天气却没有放晴。

接下来的一周,一连几天都是阴天。

好在相隔一星期,只要不再突然下雨,决赛应该不至于再推迟。

照桥悠斟酌了一天,在星期一的下午,将正选们召集到会议室。

“下周的出场顺序,我想做一点调整。”

切原一愣:“欸?之前不是已经商量好了吗?”

柳莲二沉吟:“悠酱是不是从哪里获取了什么新情报?”

“我只是想确保万无一失。”照桥悠微笑。

“没有必要再调整。”真田皱眉道,“临阵换兵,队员状态一定会大受影响。我们现在的出赛阵容对付青学已经绰绰有余。你太紧张了,青学的人除了手冢以外,根本不值一提。”

“前辈怎么知道?”照桥悠迅速追问,不待真田弦一郎回答,又道,“因为前辈已经和越前龙马打过一场了,对不对?就是那天下雨我们在等你的时候。”

真田不由得诧异:“你怎么知道?”

照桥悠心道果然。

如果他所料不错,真田应该是看出他决赛那天心神不宁,所以提前和对手打了一场比赛确认情报。

但这样一来,反而和他梦中所见的一个片段相合——越前龙马举着球拍,对真田说“我不会输给你第二次”。

就像俄狄浦斯王的悲剧一样。

拉伊俄斯越是畏惧“介意将被儿子所杀”的诅咒,越是不自觉地向着诅咒应验的方向前行。

所以梦中的警示也不必说出来,只会加重大家的负担,把他们都扯入预言的“旋涡”。

要改变梦中的结局,确保立海大拿下胜利,只需要改变关键的某一处节点就好了。

“前辈,我只打算调整一个人选而已,不会造成大的影响。”照桥悠见真田神色不赞同,便抢在他开口之前道,“我现在是部长!”

照桥悠难得强硬道:“不至于连调换一个出赛名额的资格都没有吧?”

众人都抬起头,诧异地看向照桥悠。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到照桥悠用这样不容置疑的语气说话。

真田沉默让步。

柳莲二站出来缓和气氛:“悠酱的意思是调整谁呢?”

切原心头一跳,顿时升起几分委屈。

他的对手是青学目前实力最强的不二周助,虽然他自己有把握会赢,但是目前确定出赛的单打人选里,的确只有他的实力最末。

而同龄的悠酱的实力已经强过真田前辈,灰吕也始终和他实力持平、不分胜负。

悠酱说要“确保万无一失”,是不相信他、准备将他换下来吧……

“我想调整单打一。”

切原抬起头:“欸?”

柳莲二也露出几分不解。

他还以为照桥悠会调整更靠前的单打三或者单打二。毕竟单打一是“皇帝”真田,相较起来应该是最万无一失的一场才对。

“真田前辈都已经和对手提前打过一次了。公平起见,这次就把机会让给我吧。”

——丸井前辈、桑原前辈、仁王前辈、柳生前辈,还有柳前辈、赤也,你们就尽管照着自己原来的想法,尽情去比赛吧。

胜负的压力全部交给我来承担好了。

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一定会保证立海大顺利完成关东连霸的。

照桥悠莞尔道:“我也很想见识一下传说中的武士南次郎之子的风采呢。”

第144章

决赛原本的日期是卡在了学期末,推迟之后,便恰好落到暑假开始之后的第一个周末。

多出来的一周,照桥悠全部用在了训练上。

回顾越前南次郎和他的那场比赛,他已经渐渐能理解所谓“天衣无缝”招数的寓意了。

——并不是流于抽象的“热爱”“专注”,越前南次郎真正所强调的是网球的本质。

越前南次郎说他“被限制住了”,意思或许是指,他太拘泥于网球的规则、招数、形式、输赢,反而难以纯粹地享受网球的乐趣。

所以越前南次郎特意在他面前用树枝击球、闭着眼睛打球,大概也是在暗示他练习的方法。

但是……

知道诀窍又有什么用呢?

室内网球场的角落里响起“嘭”地一声。

照桥悠闭着眼睛,用力将网球击到墙壁上、再借助弹力落回墙角的球筐中。

他本来就不是纯粹地为网球而来的啊!

不仅如此,身为常胜立海大的部长,他怎么可能抛得开比赛的输赢呢?

那么多前辈连续十五年接力付出,葵上前辈以放弃职业生涯为代价,还有宿敌手术前的托付……他怎么可能抛得开输赢?

照桥悠快速挥拍。

球场上传来连续两声撞击,两颗网球一左一右,精准地落入左右角的球筐中。

他现在简直每一球都赤裸。裸地宣誓着一定要赢!

“英吾,麻烦帮我把两台发球机的时速都再提升5公里时,发球的时间差再缩短0.5秒,其他设置保持原来不变。”

“还要再往上调吗?”梨步田却没有立即移动脚步,声音迟疑,“照桥前辈,已经连续四个小时了,要不要你还是先休息一下……”

“谢谢你,我不需要。”照桥悠打断道。

“……调好了,前辈,那我开启了!”梨步田喊道。

照桥悠闭着眼睛仔细聆听。

先是发球机吐出网球的声音,接着是两道迎面而来的破空声,然后两个网球同时“嘭”地砸在了地板上。

左边那个应该是他左前方三十公分左右的位置,这样一来,最佳击球点就应该将球拍再下移五公分……

照桥悠挥拍,果然拍柄一重,是拍网精准地截住了左边正向上弹起的网球。

但与此同时,右膝却忽然一痛——是另一个来不及接的网球撞到了他的膝盖上。

“照桥前辈!你没事吧?”梨步田焦急地喊道,立即朝照桥悠的小跑过去。

“别过来!”照桥悠忙道。

梨步田吓得顿住脚步:“怎、怎么……”

照桥悠放缓声音:“你的脚步声会干扰我的判断,我没事,你放心出去做自己的练习吧。”

“是……”梨步田犹豫地看了一眼照桥悠的右腿,确认只是被擦红了一小块,才放轻步子,小心翼翼地退到室内球场的门口。

他正要拉开门出去,下一秒却见六个脑袋整整齐齐地趴在门缝口偷窥,吓得差点尖叫出声,被灰吕和切原两人眼疾手快地一个捂住嘴、一个抓着胳膊无声地拖出门外。

“嘘——”丸井食指抵在唇边示意,见梨步田连连点头,才挥手让切原和灰吕松开桎梏。

“丸井前辈、桑原前辈、仁王前辈、柳生前辈?”

梨步田惊讶地看着面前堵在门口鬼鬼祟祟的六人,用气音道:“你们在这里干什么?”

“悠酱是进行什么秘密特训吗?”桑原小声问道。

“我看到他闭着眼睛,”仁王好奇道,“那个是新招数吗?”

丸井摩挲着下巴:“而且还是一次性打两个球,看起来蛮有挑战性的欸。”

“感觉一整天都没见到悠酱,我们想找他一起去吃拉面。”灰吕摸了摸后脑勺。

柳生推了推眼镜:“还是劳逸结合比较好。”

“那前辈们可以去劝着试试。”梨步田眼神一暗,摇头道,“不过,照桥前辈可能还是不会去的。”

“欸?”

“因为已经连续三天了。早上六点照桥前辈就来这里开门,一直练习到晚上9点。中午吃的是面包和牛奶,只休息了二十分钟不到。我今天特意做了便当带过来,想劝他吃,但是他怎么都不肯同意。”梨步田失落道,“按照昨天和前天的习惯,照桥前辈待会肯定还要继续训练的……”

“那怎么能行!”

丸井顿时不在门口蹲着了,倏地站起身:“走走走,我们几个一起把他架出去!哪有这样一天到晚闷在里面拼命打球的,他是人又不是机器……”

然而他刚拉一开门,就见到照桥悠笑意吟吟地站在面前——他脖子上挂了条白毛巾,整个人狼狈得看起来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丸井顿时卡了壳。

“咦,前辈们都是来找我的吗?”照桥悠一边举着毛巾擦汗,一边疑惑道,“我刚刚好像听到前辈们聊‘机器’什么的?”

“没有没有,你听错了。”丸井连忙摆手道,“我们只是想邀请你一起去吃拉面。”

“是啊,悠酱,”桑原帮腔道,“一直训练身体会受不了的,休息一下吧。”

“谢谢前辈好意,不过……”照桥悠无奈地低头看了看被网球打得好几处发红的右腿,“我今天本来也打算休息的,肌肉已经很酸痛了,所以正准备洗个澡赶紧回家睡一觉呢。”

丸井一愣。

意思是晚上不打算继续训练了?

不过也是,这么高强度地连续训练三天,不管是谁肯定都支撑不住的吧。

“那我们就下次再约你,你快回去好好休息吧!”丸井立即爽快松口。

“好哇,决赛后咱们一起聚餐好了,前辈们再见,赤也,灰吕,英吾,再见。”照桥悠摆了摆手,往部活更衣室走。

“悠酱不来,那我们还去吃拉面吗?”切原兴致缺缺道。

“没那么简单。”仁王摇头,看着照桥悠挺直的背影道。

“我们不妨再等等。”柳生道。

十多分钟后,照桥悠从部活室出来,换了一套新运动服,背后仍挎着网球包。

仁王远远看到照桥悠出校门,本想招呼众人一同跟踪,却被梨步田阻止。

“照桥前辈警觉性很高的,这么多人一起跟着,立刻就会发现。”梨步田沉吟几秒,看向切原和灰吕,“前辈们应该知道照桥前辈平时会去哪家俱乐部吧?”

灰吕点头,迟疑道:“你的意思是悠酱在骗我们……他还要去训练?”

梨步田苦笑:“照桥前辈那个样子哪里像是会主动去休息的啊,我们绕别的路过去吧,不要被他发现了。等照桥前辈开始训练了,应该就注意不到我们了。”

灰吕报地址,丸井在地图找换了另一条绕远的路,几人顺利抵达俱乐部。

切原和灰吕都已经是熟客,不需要工作人员指引,直接领着几人走向他们最常用的那间室内球场。

球场中果然传来连续不断的“砰砰”声,七个少年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放慢步伐。

球场的左右两边各有一扇门。

梨步田蹑手蹑脚走到和照桥悠相隔较远的那扇门外,躲在堆叠的物资箱后面耐心地观察了几分钟,确认不会被发现,才向其余几人招手示意过来。

丸井几人立刻猫着腰移动过去。

前方两个发球机一左一右快速地往外吐着网球,

照桥悠戴着眼罩,一开始总会漏接几个网球,但慢慢地,失误的频率越来越少。

球场里响起有节奏的“砰砰”声。

不能放松,照桥悠咬紧牙关,集中精力分辨耳边的声音。

在争分夺秒加训的,不只是他一人,还有青学。

迹部刚才发来消息,说越前龙马在集训中和他打成了平手,还预测他已经摸到“无我境界”的大门。

看吧,果然……

明明一开始他才是走得最远的,现在却停滞不前。而后面的人都已经找到正确的道路,一个个地追上来甚至要超越他了。

他担负着部长的职责,就必须要有十足把握,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都必须全力拿下胜利。

照桥悠待一轮发球结束,便摘下眼罩,上前又多启动了一台发球机。

他先是降低了球速和发球频率,但即便如此,一次性打三个网球还是顾不过来,不停地被网球砸到小腿、腹部,手臂……

但被击打也并非没有好处,身体因为清晰地记住了痛感,对网球的感知反而变得更加灵敏。

熬过前半个小时的适应期,逐渐掌握规律,照桥悠就又逐渐能正常回球了。

确定自己已经得心应手之后,他就调高加速、加快发球频率,再一次重复用身体痛感来寻找球感的阶段。

……

灰吕正目瞪口呆地看着照桥悠训练,胳膊忽然被戳了戳,转头一看,切原递过来一只手机,屏幕上显示备忘录:

“悠酱为什么什么都不告诉我们呢?”

丸井瞟到亮起的屏幕,将手机夺了过来,“啪啪啪”打出一行字。

仁王好奇凑过去,深以为然地点头,接过手机又打了一段文字再传给柳生。

几人接力一般地传递着切原的手机,无声地用文字对话。

丸井:“当部长的都喜欢这样。”

仁王:“什么都不说,苦大仇深。”

柳生:“应该是压力太大了。”

桑原:“悠酱把自己逼得这么紧,会不会出问题啊?”

切原:“要不我们去把悠酱叫回去休息吧!”

丸井接过手机,气得伸巴掌想拍切原的脑袋,又怕出声吵到里面的照桥悠,只好捂住切原的嘴在他胳膊上轻拧一下。

他快速打字:“你是笨蛋吗?!悠酱怕我们担心都故意躲到这里来加训了。他已经这么辛苦,你还去拆穿,不是给他惹麻烦嘛!”

梨步田想了想,取出自己的手机打字道:“前辈们还没吃晚饭吧?不如你们先回去,我会留在这里陪着照桥前辈的。”

灰吕摇头,用手机打字道:“我想留下等悠酱。”

切原看到也立即点头,表示想和灰吕一起留下。

丸井拍了拍桑原的背,示意他将背包里的零食都取出来,然后举起手机:“我带了蛋糕:P,不用吃完晚饭。”

仁王秒速回复:“分我一点。”

柳生:“在下也想留下来看看照桥同学的新招数。”

桑原:“蛋糕明明是我买的……”

……

室内球场的灯亮了一整晚。

七个少年也在物资箱后面守了一整晚。

“砰砰砰”的击球声极有规律,连续不断地仿佛要催人入眠,但少年们却毫无困意。

他们全都睁大眼睛,透过门缝,看着照桥悠裸露在外的胳膊、双腿逐渐变成青青紫紫,看着他从闭眼只能打两个球,一直练到一次性能打四个球。

第145章

关东大赛的决赛终于来临。

连日来的阴云也终于散去,昭示着这一天将会是个适合打网球的好天气。

照桥悠的训练一直持续到决赛前一天晚上6点,然后2小时吃饭、洗漱、准备明天出赛物品,惯例在睡前一小时进行脑内模拟练习,晚上9点准时入眠。

第二天决赛的早上6点,所有正选在学校门前列队集合,清点人数和物资,由大巴统一接送至中心网球花园;8点,照桥悠带领众人报到,双打的出赛队员丸井、桑原,仁王、柳生各自去热身。

8点45分,立海大和青学的球队都已经列队入场完毕,一眼望去,观众区也座无虚席。

9点,球场广播的女声开始播报,关东大会决赛正式开始。

不论赛前背负如何的重压,这一刻,不管是立海大还是青学,包括照桥悠,反而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能做的赛前准备工作都已经做完了。

侥幸多出的一周也并没有浪费,疯狂加训、成百上千地在脑内推演可能的比赛进程……

照桥悠已经拼尽全力地去探索越前南次郎所说的“网球的本质”,但“天衣无缝”的大门始终没有向他开启,或许他真如梦中听到的一样根本就不适合这条路吧。

广播已经念到双打二出赛队员的名字。

丸井躬身检查了一下鞋带,和搭档桑原站到教练席前。

“没有什么要对我们说的吗?”

“前辈们只要尽情去打就好了。”照桥悠含笑道。

其余的交给他就好。

“那么,你也只需要坐在这里看我们拿下胜利就好了。”

丸井举起球拍,和桑原的球拍轻轻一碰,他扬起下巴,神采飞扬道:“双打二这一场,就交给我和杰克。”

照桥悠微微一愣,随即绽开笑容,认真点头:“好,前辈加油。”

对手是青学的二年生桃城和海堂。

这对组合虽然不是作为固定双打培养,但他们和切原、灰吕的关系相似,自入部以来一直互相较劲,视对方为宿敌,自然而然也形成了特殊的默契,在都大会对圣鲁道夫的比赛中取得了不错的战绩。

比赛一开始,这两人就展现出令人眼前一亮的配合。

桃城先抛一个诱饵球,让丸井将球回到边角,而海堂则早已做好准备,向前迈步,压低重心,摆出了蛇球的姿势。

“要来了!蛇球!”青学的啦啦队已经举起拉花,预备庆祝得分。

“没用的哦。”丸井自信地摇了摇食指,“你们打过来的蛇球,全部都会由杰克打回去!”

他话音落下,胡狼桑原已经迅速追上蛇球的落点。他模仿海堂压低重心、向前迈步,以同样的姿势,将蛇球打了回去。

“还以为会有点难呢,”桑原目露新奇,仿佛纯粹是为了有趣而临时尝试了一下海堂薰的招数而已。

“嘶——可恶!我要让你尝尝真正的厉害!”海堂薰果然被彻底激怒,他将身体的重心压到比之前更低,抡起胳膊,将球拍从身后到身前几乎挥出180°的幅度。

“回、旋、蛇、球!”

网球在球场中划出一道金色半圆,从裁判椅下绕过,也绕开了丸井所在的网前站位,朝桑原的身后飞去。

丸井毫不慌张,脸上笑容笃定而自信,头也不回地道:“就算是回旋蛇球,杰克也没有问题的哦。”

果然,桑原再度摆出和海堂薰一模一样的姿势:“回旋蛇球!”

网球又以原来的线路返回,绕过海堂薰,精准地砸到边角的白线上。

“我都说了吧,没用的。”丸井得意地晃头。

他和杰克的组合既不像青学的黄金搭档一样阵型多变,也不像仁王柳生那样花样频出、反转不断,定位也是最传统的前场攻击、后场防守,甚至对外比赛时,一直只使用最简单的前后场互补阵型。

但是,越是基础也就意味着越坚固。

就双打水准而言,丸井自信自己和杰克已经达到无懈可击的地步。这也是他们在竞争激烈的立海大能始终稳坐双打二位置的原因。

不论桃城和海堂如何进攻,胡狼桑原都仿佛一道立于后场的铜墙铁壁,牢不可破。

而与此同时,丸井文太又总能抓住时机,凭借天才般的网球截击技术得分。

对面的桃城大概是意识到和桑原拼耐力对峙毫无意义,开始将注意放到丸井身上,试图寻找突破点。

丸井挑眉。他想起事先背下桃城的情报资料:心细、分析观察能力强,跳跃能力强,擅长扣杀,在都大会和山吹中学的王牌千石清纯比赛时使出过“Jaife”。

所以……是打算“柿子挑软的捏”了吗?

但他可不是什么软柿子啊!

Jaife?

那就让他见识一下好了!

丸井文太手腕一挑,故意打出一个挑高球。

桃城双目一亮,果然抓住机会网前起跳,双手持拍从身侧发力,全力向下一挥。

网球带着极强劲的力量俯冲而下。

丸井文太双手握拍,堵住杀球,手臂在微微地颤抖。

的确是很重。

但和灰吕、漥谷须那两个巨力怪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总不能被自家后辈抛在后面吧?!

丸井后撤一步,先卸去部分的冲劲,双臂发力,成功地将网球击了回去。

网球从陷入呆滞的桃城武脚边疾速掠过。

为什么?

丸井文太明明看起来一点也不强壮,居然能接住他全力的扣杀……

“Gamewonby丸井文太、胡狼桑原,6-0!”

虽然一开始就有对手很强的心理准备,但没想到差距竟然大到他们几乎毫无反击之力。

桃城武和海堂薰对视一眼,压住心头的苦涩,强打精神上前进行赛后握手。

桃城正准备询问丸井接下扣杀的事,目光忽然扫到丸井和桑原手腕上还戴着立海大标志性的黑色护腕,顿时大惊:“你们居然连负重都没取?”

丸井一愣,随即扑哧一笑,伸手按了按柔软的弹力护腕:“那个比赛前就换掉了,这是真护腕。”

“原来是这样啊!”桃城顿时松了口气,紧接着却迎来海堂鄙视的目光。

笨蛋,这有什么好庆幸的,看清楚现在的比分啊!

别人戴不戴负重还有什么区别啊?!

……

“在下已经安排好演出的剧本了。”柳生推了推眼镜,一本正经道。

照桥悠注意到两人奇怪的气场,还有隐约传递出的兴奋情绪,忍不住升起一丝好奇:“好呀,我已经期待两位前辈的表演很久了。”

柳生道:“你只需要看着就好了,第二场胜利,将由我们两个拿下。”

“噗哩。”仁王颔首附和。

两人走向球场,他们的对手是青学的黄金搭档,大石秀一郎和菊丸英二。

他们已经收集了充足的情报,仁王擅长变装、欺骗人心,所以要尤其警惕不能落入他的圈套;柳生被称为“球场上的绅士”,绝招是“镭射光束”。

然而到了场上,菊丸和大石却发现,对手的表现和情报上截然相反。

后场的柳生花样奇招频出,不断打乱他们的节奏;前场的仁王反倒安安静静,有条不紊地承担起了防守的任务。

简直就像是两人灵魂互换了一样。

菊丸单手撑地,灵活地侧身一翻,伸拍截住网球。

仁王后背挺直,侧身挥拍。那种挺拔专注的姿势,菊丸怎么看都觉得不协调,反倒像是……在打高尔夫。

网球被仁王全力击出,汇成一段金色的光束,笔直穿过了球场。

“这是……镭射光束!”菊丸睁大眼睛,怀疑地看向仁王,“你怎么会打出‘镭射光束’?!”

“我和柳生君是搭档,互相学习对方的招数,不是理所应当吗?”仁王微笑道。

菊丸盯着面前彬彬有礼的“仁王”,联系到乾收集到的情报,忽而灵光一闪:“我知道了!你其实是柳生、后面那个才是真正的仁王!你们变装了,对不对?”

然而出乎菊丸意料的是,“仁王”脸上忽然露出奇怪的神色:“噗哩,你猜对了。”

他直接承认了菊丸的论断,但是却没有摘下伪装,甚至气质忽然一变,刚才还是“假仁王”,这会儿却更像是真正的仁王了。

菊丸彻底傻眼了。

刚才还笃定他们两个一定是换装,现在却忍不住在心里推翻之前的推断。

乾说,仁王的话一句都不能信。

可关键是,他现在根本分不清到底谁才是仁王啊!

而当后场的柳生也打出一次“镭射光束”之后,菊丸就更加晕头转向了。

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仁王,还是说两个人都是仁王?!

“Gamewonby柳生比吕士、仁王雅治,6-0!”

“居然没有任何戏剧性的收尾,真难得啊,仁王君。”赛后柳生走到前场感叹道。

“完全没给对手留任何余地,”仁王毫不客气地回以讥讽,“噗哩,柳生君果然也终于露出冷酷的本性了。”

菊丸的目光在两人身上逡巡,犹豫道:“所以,你们两个其实没有变装?一开始是故意诱导我们的?”

仁王微笑不语,柳生却忽然吐出一个意味不明的口癖:“噗哩?”

菊丸原本已经逐渐清晰的思路再度被绕晕。

“搞什么嘛!”

他现在万分后悔,早知道一开始就不应该纠结谁才是仁王这种问题的,越纠结越绕,最后节奏彻底被对方带着跑了。

大石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英二,没事,下次我们一定会赢回来的。”

……

单打三即将开始,柳莲二正欲上场,却见教练席上的照桥悠也同时俯身从座位下拉出网球包。

“你要去哪里?”

照桥悠仰头,如往常一般温和微笑:“我准备去热身,前辈比赛加油。”

“不继续看比赛吗?”

“我相信前辈一定会赢的。”

柳莲二不语,视线落在照桥悠握着球拍微微颤抖的右臂上。

既然相信他会赢,那为什么还要去为单打一的比赛热身呢?

他想不明白照桥悠为什么把自己逼得这么紧。

仿佛恐慌着什么一样,先是突然提出替换掉弦一郎,自己上单打一;接着又开始拼命加训,过去的六天里,除了昨天正常休息一次以外,其余每天的训练时长都超过了15个小时,甚至有一晚在外面的网球俱乐部通宵练习。

小腿、膝盖、还有手臂上那些大块大块不均匀肤色,是因为使用了某种材料掩盖瘀青才显得不自然吧?

——乍看之下难以分辨,但细心留意,还是能看出区别。

是他们给的压力太大了吗?柳莲二忍不住反思。

可是关东十六连霸是大家的共同目标,如果遇到了什么困难,为什么不跟他们说呢?

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他和真田都做得太差劲了吧?

明明自己才是前辈,却不知不觉地反过来依赖着后辈,任由后辈独自担负起网球部的重担。

“不需要去热身。”柳莲二看着照桥悠的眼睛,郑重的神情仿佛许下某种极为重要的誓言,“单打三,一定会是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赛。”

“柳前辈,对手是乾贞治,你以前的搭档。”照桥悠忍不住提醒。

“你也说了,他是对手。”柳莲二露出微笑,“你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坐在这里看着我们拿下胜利。最后这一场,交给我就好。”

柳莲二向前踏上球场。

乾贞治已经不是曾经的“博士”,他也早就不再是“教授”了。

他们都找到了甘愿为之奋斗的新目标,既然谁都不愿意后退,那就全力以赴地上吧。

……

“Gamewonby柳莲二,6-4!本场比赛由立海大附属中学胜出!”

直到最后一球落地,裁判宣布比赛结束,照桥悠紧握的拳头终于松开。

身后响起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让他一瞬间恍惚以为自己又回到梦中。

但这次胜利呼声是来自立海大。

啦啦队喊着他们事先排练好的“常胜立海大,let''sgo,let''sgo!”

中间还夹杂着一小撮杂乱的“奋斗的弑炎魔一家人万岁”之类被正选们强烈要求淘汰的口号。

柳前辈站在球场中间,右手将球拍高高举起来,朝他挥舞示意。

照桥悠也下意识回以笑容。

所以他们真的赢了。

照桥悠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这一周以来第一个真正轻松的笑容。

他刚想站起来庆祝,却发现原来腿部的肌肉早就紧张到酸胀发麻,他用力捏了捏双腿,站起来正打算走过去和柳莲二一起庆祝,然而刚一起身,却忽然眼前一黑。

“悠酱!?”

“照桥前辈!你没事吧!”

观众的欢呼声都逐渐远去,照桥悠只听到几道急促的喊声,接着一双手扶住了他,在他耳边庆幸地说道:“还好赶上了。”

……

照桥悠茫然地睁开眼睛。

雪白的天花板,四周是熟悉的装潢,他很快认出自己是在学校的医务室。

“暑假……校医也上班吗?”

“不上班啊,所以今天是我在帮你医治哦。”

一杯水递到嘴边,照桥悠下意识低头喝了一口。

怎么是甜的……

等等,下一秒照桥悠骤然清醒,倏地坐起身,果然见到宿敌笑眯眯地站在床前。

“终于醒了?”幸村轻咳两声,一本正经地介绍道,“照桥同学你好,请不用惊慌,经过本院著名专家幸村医生的诊断,你的晕倒应该是训练过度后的疲劳、比赛紧张加上低血糖导致。”

照桥悠试图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幸村仿佛听不懂话:“你晕倒的时候。”

照桥悠:“……”

半年不见,宿敌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讨厌,毫无眼色。

“我们拿到了关东大赛冠军?”照桥悠想了想,还是问出自己最惦记的问题。

“是,我们完成了十六连霸。”幸村精市正色道。

“那……其他前辈呢?”照桥悠环视一圈,房间里除了幸村精市没有其他人。

既然拿下胜利,幸村又恰好回来,应该要一起庆祝吧。

“全部被我叫去罚跑了。”幸村笑眯眯道,“50圈负重跑。”

照桥悠一懵:“不是赢了吗?还是说他们做错了什么事?”

“也不算做错事。”幸村想了想,理直气壮道,“因为我看他们不顺眼。”

照桥悠再度噎住。

不愧是你,幸村精市。

回来立海大的第一天,就不当人了。

以前虽然也经常一言不合罚训,但至少还会找点冠冕堂皇的理由,诸如“迟到”“踩坏了拥有生命的小草”“训练时间玩游戏”之类。

没想到去了一趟美国回来,残暴程度直线上升,竟然已经直白地用“不顺眼”来惩罚人了。

这跟古代那些残害百姓的暴君有什么区别吗?

幸村见照桥悠用一种看人渣的鄙视眼神盯着自己,忍不住“扑哧”笑出声。

“好吧好吧,”他莞尔摇头,“其实罚训的原因是我们没有尽好前辈的责任。”

“欸?”照桥悠有些不解。

“正选加上准正选,一共有七个三年生,但是作为前辈,我们都太失职了。居然让我们悠酱一个人承担这么大的压力。”

等等,照桥悠忽然察觉出不对。

宿敌刚刚说的是“我们”……人称用错了吧?

不应该是说——“‘他们’太不负责了”吗?

“我的意思是,不负责的前辈也包括我哦。”幸村指着自己道,“所以待会儿我也去加入罚跑。”

“不用……”照桥悠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本来就是因为他自己实力不足。

如果他能早点突破“天衣无缝”,或者拥有足以碾压对手的绝对实力,他就能保证为立海大带来胜利了。

“对不起,擅自把部长的责任压到你肩膀上。”幸村将手放到照桥悠头顶,缓缓地摩挲,“悠酱,你才刚国二,你不需要这么快成为立海大的支柱。”

“你前面还有我,莲二,弦一郎,还有文太、雅治,还有这么多人……你大可以不用急,你有很多时间慢慢成长。也不要再说‘不热爱网球’之类的话,不必急着否认或者确认什么,你可以慢慢去感受,自然而然就会享受到网球的乐趣了。”

照桥悠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宿敌又在妄想“感化”他了。

“不是说你也要去罚跑的吗?”照桥悠起身,朝洗手间走去,背对幸村精市道,“50圈负重,你不会是想赖账吧。”

“糟糕,被你识破了,”幸村玩笑道,“唉,还想躲在悠酱这里拖一拖呢,看来是没办法了。好吧,你继续在这里休息吧。”

照桥悠洗完脸出来,幸村精市已经离开医务室。

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一看,果真见到一连串黄色队服的少年绕着操场跑步,远远看起来像是一排小黄人。

冲在最前面的那只红发冲冠,热血得仿佛浑身冒着热焰,让人看了简直忍不住担心它是否下一刻就要爆体而亡。

排在第二的小黄人似乎是努力想追上第一只,然而却总是被对方踏出的灰尘糊住脸,气得一边怒骂一边跑,头顶上的一团海藻般的头发乱糟糟地迎风飘扬。

中间的小黄人就要正常多了,都机智地和前面两只保持着安全距离,以免被无辜波及。

最末尾的那只小黄人最为奇特,即便是跑步也要披着同色外套,而且始终保持在队尾,看到前面的小黄人有哪只跑慢了,就故意撵一撵,十足的暴君形象。

突然,队尾的小黄人仿佛察觉到照桥悠的注视,停下来冲着前面说了什么,接着一整排的小黄人都停了脚步,叽叽喳喳地对着照桥悠热情招手。

“好蠢。”

照桥悠抽了抽嘴角,果断掏出手机拍照,保存珍贵历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