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蟹田(第1/5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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津轻半岛的东海岸以前就被称作外滨,船舶往来十分热闹。从青森市搭乘巴士沿着东海岸北上,途经后潟、蓬田、蟹田、平馆、一本木、今别等村镇,就到达以源义经 (1) 的传说而闻名的三厩村,这段车程大约是四个小时。三厩村是巴士的终点。再从三厩村沿着滨海小径往北步行三个小时左右,方能抵达龙飞村。顾名思义,到此已是陆路的尽头,而这里的海角便是名副其实的本州岛最北端。然而,此处最近成为国防要地,绝对不能写出这地方的交通数据与其他具体事项。总而言之,外滨这一带保存了津轻地区最古老的历史,而蟹田町是外滨最大的村镇。从青森市搭乘巴士经过后潟和蓬田,约莫需要一个半小时,抑或将近两个小时才能到达蟹田,这里是所谓外滨的中央地区。蟹田居民将近一千户,人口则是超过五千。放眼外滨一带,新近落成的蟹田警察局,可说是其中最为堂皇醒目的建筑物了。蟹田、蓬田、平馆、一本木、今别、三厩,也就是外滨的所有村镇都属于这个警察局的管辖范围。依照弘前人竹内运平 (2) 所著《青森县通史》 (3) 里的记载,蟹田的靠海处曾经是铁砂的产地,虽然现在已经绝矿了,但在庆长年间建造弘前城的时候,还用过由蟹田海滨的铁砂冶炼而成的铁材。此外,在宽文 (4) 九年发生虾夷暴乱 (5) 之际,甚至为了镇压而在蟹田海滨新造了五艘大船。另外,在第四代藩主津轻信政在位的元禄 (6) 年间,这里更被指定为津轻九浦 (7) 之一,并且派任町奉行官,主管木材出口事宜。不过,这些全是我事后翻查数据才知道的,以往我只晓得蟹田是著名的螃蟹产地,还有我中学时代唯一的朋友N君住在那里。我此次游历津轻想顺道叨扰N君家,因此出发前就捎了信去,信里头大概是这样写的:“请别费心张罗,装作不知道我要去就好。千万别来车站接我。倒是苹果酒,还有螃蟹,这两样就麻烦你了。”虽然我告诫自己此行只能粗茶淡饭,可唯独螃蟹是例外。因为我特别爱吃螃蟹。说不上来什么理由,总之就是特别喜欢。我爱吃的全是些螃蟹、虾子、虾蛄这一类没有任何营养的食物。另外就是,酒。我本该是对饮食恬淡寡欲的真理与爱情的使徒,可话题一旦转到这个上头,我那与生俱来的贪吃本性便全然暴露无遗。

到了蟹田的N君家,迎接我的是在一张红色猫脚大矮桌上堆得像座小山的螃蟹。

“一定要喝苹果酒吗?清酒和啤酒都不行吗?”N君难以启齿地问道。

怎么不行呢?那肯定比苹果酒好嘛!不过,已经是“大人”的我明白清酒和啤酒价格昂贵,所以才在信上客气地写了苹果酒。因为我听说津轻近年来盛产苹果酒,好比甲州 (8) 盛产的是葡萄酒一样。

“当然都可以喽!”我露出了五味杂陈的微笑。

N君立刻如释重负:“哎,你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实在不喜欢喝苹果酒。老实说,我老婆看了你寄来的信,她说想必太宰在东京喝腻了清酒和啤酒,这回想喝故乡风味的苹果酒,所以才在信里特别叮嘱,那就请他喝苹果酒吧!我告诉她没那回事!那小子根本不可能喝腻了啤酒和清酒,他肯定是跟我这个老兄弟客套啦!”

“不过,夫人说得也不算不对。”

“听听你说的!算了,不提了!先来清酒,还是啤酒?”

“啤酒还是摆到后头喝吧!”我也不客气地觍起脸来了。

“我跟你一样。喂,清酒啊!不够烫也不打紧,现在就拿过来!”

何处难忘酒,天涯话旧情。

青云俱不达,白发递相惊。

二十年前别,三千里外行。

此时无一盏,何以叙平生。 (9) (白居易)

我上中学时从不去别人家玩,不晓得为什么唯独常到同班同学的N君住的地方。N君当时寄宿在寺町一家大酒铺的二楼,我们每天早上都相约一起上学,到了放学回家,又一起沿着海边抄近路晃悠闲逛。即便下起雨来,我们也不撒腿狂奔,哪怕被淋成了落汤鸡也毫不在乎,照样优哉游哉地慢慢踱行。回想起来,我们两个都是不拘小节也没有心机的孩子,或许这就是两人友谊甚笃的关键所在。我们曾在寺院前的广场上跑步、打网球,还在星期天带着饭盒到附近的山里游玩。在我早期的小说《回忆》中出现的“朋友”这个角色,描写的多半都是这位N君的事。

N君中学毕业后就去了东京,记得他当时在某家杂志社工作。我比N君晚了两三年到东京上大学,从那时候起,我们又开始碰面了。N君当时在池袋寄宿,我则住在高田马场,可我们几乎天天见面一块儿玩,只是这回玩的已经不是网球和跑步了。N君后来辞掉杂志社的工作,进了保险公司,就是因为那不拘小节的个性,跟我一样老是受骗,只得换工作。每一次遭受欺骗以后,我就会变得更加阴沉而退怯;可N君却相反,无论上当多少次,只会变得愈发从容和开朗。N君的率直令人佩服,可以说是个奇特的男人。就连我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玩伴,同样深深折服于N君的直爽,这种优点想必是他祖上的遗风。

N君读中学时曾来过我金木町的家里玩,到了东京之后,他也常去我那个住户冢的小哥哥家坐坐,更在我这个哥哥二十七岁过世时,特意请假前来帮忙,我的至亲都非常感激他。后来,N君不得不回乡继承老家的碾米厂。可即使在接下家业之后,他那具有特殊吸引力的人望依然深受镇上年轻人的信赖,因此在两三年前选上了蟹田的町议员,还兼任青年团的分团长、某某协会的干事等各种社会服务工作,现在已经成为蟹田町不可或缺的一号人物。那天晚上,有两三个亦是当地头面人物的年轻人,相偕来到N君家喝酒。看来,N君确实颇受欢迎,俨然是当地的大红人。

芭蕉俳圣 (10) 传世的云游戒律 (11) 当中有一条:“不可贪杯豪饮,纵令赴宴应酬难以推辞,仍须止于微醺,严禁大醉生乱。”然而,那部《论语》中也有一句是“唯酒无量,不及乱” (12) ,依我的理解,意思是:喝多少酒都无妨,只要避免酒后失态。所以我甘冒不韪,并未遵从芭蕉俳圣的戒律。这下恰好顺理成章,因为只要不至于烂醉失态就可以了。我的酒量应当比松尾芭蕉强上几倍,况且也不是那种在别人家做客,还会喝到烂醉如泥的蠢蛋。正所谓“此时无一盏,何以叙平生” (13) 。于是,我开始尽情地酒到杯干。此外,芭蕉俳圣的云游戒律里头好像还有一条:“除吟作俳谐 (14) ,严禁杂谈,倘论及杂谈,不若闭目养神。”这道戒律我也没能遵守。

在我们凡夫俗子的眼里,我怀疑芭蕉俳圣的云游根本是为了宣传自己的门派而到外地出差的。他每到一处就举办俳宴,简直像是为了设立芭蕉门派的分部才巡游的。假如是一位门徒如云的俳谐讲师,想规定弟子只能谈俳论谐,若是聊起闲话不如去打盹云云,自然悉听尊便;可我的旅行既不想建立什么太宰门派分部,N君也不是为了听我的文学讲座才设宴款待的,更何况那天晚上来N君家做客的头面人物,也仅是因为我与N君为多年好友而同样当我是朋友看待,所以才来同席作陪敬酒,如果我还正经八百地把文学的本质翻来倒去讲个不停,一听他们聊起闲事便倚在壁龛的柱子上打起盹儿来,恐怕也不是什么像样的举措。

我那天晚上关于文学的事一个字也没提,甚至没用东京腔,而是刻意用纯正的津轻腔说话,话题也全围绕着日常琐事和世俗杂谈打转。那个晚上的我,是以津轻津岛家的“叔父糟”身份和他们把酒言欢的(津岛修治是我出生时登记的户籍名字,“叔父糟”是本地对家中男丁老三、老四的特殊昵称),而且我那股认真劲儿,肯定会让某个同席喝酒的人暗自嘀咕:用不着这般费心吧。我心底其实隐约有个想法,希望能通过这趟旅程,让我重拾那个津岛“叔父糟”的身份。这个盼望来自于我当都市人时感到了不安,因而渴望能重新回到那个当津轻人的我。换句话说,我为了弄清楚到底津轻人的本质是什么,这才踏上了这趟旅途;我为了探求何谓纯正的津轻人,以作为我人生的榜样,而来到了津轻。然后,我不费吹灰之力便发现那样的人随处可见。

我的意思并不是说某个人有哪些值得效法之处。区区一介乞丐装束的贫穷旅人,没有资格做出那种狂妄自大的评判。再没有比那更失礼的事了。我更不是从每个人的言行举止,或者由对我的款待当中发现了令人佩服的优点。我可没有带着一双如侦探般随时警戒的目光来旅行,相反地,总是蔫着脑袋望着自己的脚下走路。然而,我的耳畔却时常传来低声嚅嗫,告诉我命定的归途,而我也深信不疑。我所谓的发现,就是这种没有理由,也没有形式,极度主观的东西。我其实并不在意谁怎么了、谁又讲了什么,那都是理所当然的事,哪轮得到我这样的人置喙呢?总之一句话,我眼里看到的并不是现实。“所谓的现实,应是要使人感受它的存在,而不是强迫人家相信它。”这段神秘的话,我在旅行手札里写过两遍。

我原想谨言慎行,结果仍是抒发了蹩脚的感慨。我的思维乱成一团,多半时候连自己都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甚至还会撒谎,所以我很讨厌剖析自己的心情,总觉得那是显而易见的拙劣伪装,直教我羞于见人。我明知道事后肯定会懊悔不已,可一兴奋起来仍不惜“鞭挞钝舌”,噘起嘴来叨叨不休、语无伦次,致使听者不但瞧不起我,甚至不由得心生矜悯。这恐怕也是我宿命里的一种悲哀。

所幸,我在那个夜晚非但没有抒发蹩脚的感慨,更违背了芭蕉俳圣的遗训,并未闭目养神,而是欣赏着眼前那座最喜欢的螃蟹小山,和大家畅聊天南地北,一路喝到了深夜。N君那位娇小干练的夫人见我始终只拿眼欣赏桌上的螃蟹小山却迟迟不动手,猜我一定是嫌剥蟹壳太费事,于是利索地亲手为我剥蟹,再把白晳肥美的蟹肉盛回原来的蟹壳里,宛如一种叫作水果什么的,就是那种保有水果原来形状、香气扑鼻的甘凉冻糕 (15) ,就这么忙着一只接一只地张罗给我吃。我想,这些仿佛刚摘下来的果实般新鲜清甜的螃蟹,应该都是今天早上刚从蟹田海边捕上岸来的。我并不介意打破粗茶淡饭的自我戒律,一连吃了三四只。这一晚,夫人给每位来客都送上了佳肴,连本地人都对这顿丰盛的饭菜连声赞叹。当那些头面人物离开之后,我与N君便从内厅换到了起居室,继续举杯对饮。这在津轻叫作“续席”,或许津轻腔读起来略有差异,总之就是家有喜事时,等到盈门贺客都回去了以后,剩下几个自家人就着没吃完的饭菜聚在一起同欢。N君的酒量比我还好,因此谁都不会酒后失态。

“话说回来……”我长叹一声,“你还是那么能喝啊!这也难怪,毕竟你是我师父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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