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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破门(第1/2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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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矮子居然记性不错。白千里准备两只断矛,便是为了试探王八十说话的可信度,不想王八十竟能把许多细节都记得很清楚,虽然母猪和白衣都已烧毁,却损失不大,“你的记性不错。”王八十自娘胎落地从未听过有人赞美,汗流浃背,“小的……小的只是平日被人吩咐得多了……”李莲花目注那断矛,那支矛崭新铮亮,虽有一半受火焰灼烧,变了颜色,却不掩其新,断口整齐,是被什么兵器从中砍断,原本矛头染血,还有几根长发,但火烧过后一切都不留痕迹。“你怀疑那件白衣是封姑娘的衣服?”

白千里阴阴的道,“小师妹已经失踪十来天,金叶令牌可号令整个万圣道,天下只有三枚,一枚由我师父封磬携带,一枚在小师妹手里,另一枚在总盟封存,金叶令牌出现在这里,你说万圣道怎能不紧张?”马车摇晃,李莲花舒服的靠着椅背眯着眼坐着,“王八十。”

“小的在,大哥有什么事尽管吩咐。”王八十立刻卑躬屈膝,李莲花示意他坐下,“昨天夜里你是几时回到家里,发现……猪妖?”王八十立刻道,“三更过后,不到一炷香时间。”李莲花颔首,白千里厉声道,“你怎会记得如此清楚?”王八十张口结舌,“红艳阁……规矩,夜里留客不过三更,三更过后就要送客,所以我倒完夜壶大……大概就是三更过后。”白千里皱眉,“三更?”三更时分,夜深人静,要潜入王八十那间柴房并不困难,困难的是在妓院这等人来人往的地方,还要运入一只母猪——

“你在白衣口袋里找到的东西,那一颗红豆,是普通的红豆么?”李莲花问,王八十本能的摸了摸衣兜,脸上一亮,诚惶诚恐的递上一颗鲜红色的豆子,“在在在,还在我这里。”他衣兜里的东西不只有一颗红豆,还有一根干枯的树枝,那树枝上果然有一片干枯的树叶,此外还有一张皱巴巴的纸片。白千里最注意那纸片,接过纸片,只见上面一面用浓墨弯弯曲曲的画着几条线条,断断续续,另一面写着“四其中也,或上一下一,或上一下四,或上二下二等,择其一也。”这字写得极小,但并不是封小七的笔记,白千里反复看了数遍,全然莫名其妙。李莲花拿着那枯枝,沉吟了一会儿,“令师妹可曾婚配?”

白千里眉头紧皱,“小师妹年方十七,尚未婚配。师父年过四十才有了小师妹,师娘在小师妹出生不久就病逝了,听说小师妹生得和师娘十分相似,师父对小师妹一向宠溺,宠得她脾气古怪,师父……总盟主这两个月为她看了几个门当户对的江湖俊彦,她都不嫁,非但不嫁,还大闹了几场。师父本来去滇南有事,听说师妹胡闹,又孤身赶了回来,结果回来当天便发生清凉雨之事,小师妹居然失踪了。师父追出去找了几日,却是毫无结果。”李莲花细看着那枚鲜红色的豆子,那豆子鲜红如鸽血,形若桃心,内有一圈深红印记,煞是好看,看完之后,他喃喃的念,“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这分明是一颗相思豆……”白千里将纸片递向李莲花,拿起那枚相思豆,“如果那件白衣是小师妹的衣裳,那么这些物品都是小师妹的,只是我从来不曾见过她有这种红豆,这张白纸上的笔迹也非师妹所留。”

“如果白衣不是她的,那或许金叶令牌就是这件衣服的主人从她那里得来的。”李莲花道,“又或者,有人将她身上之物放进一件白衣,穿在母猪身上……”白千里摇了摇头,沉声道,“此事古怪至极,待回得总坛,一切和盟主商量。”

车行一日,李莲花见识了江浙最富盛名的武林圣地,万圣道总坛。

马车还没停下,远远地便听到胡琴之声,有人在远处拉琴,琴声缠绵悠远,纤细婉转,当得上如泣如诉。他本以为将见识到一处气势恢弘的殿宇,眼前所见,却是一片花海。王八十掀开马车帘子,对着外边的景色啧啧称奇,对有人将这许多紫色的小花种在一起觉得很是稀奇。

最初道路两旁种的是一种细小的紫色花草,接着各色蔷薇红杏、牡丹杜鹃一一出现,马车行进了许久,方才在一片花海中看到了一座庭院。

庭院占地颇大,雕梁画栋十分将就,门上和墙头挂满紫藤,两个身着红衣的门下弟子站在门前,身姿挺拔眼神锐利,如果身边少些盛开的花朵和乱转的蜜蜂,这诚然会是个让人肃然起敬的地方。

胡琴之声仍在,细而不弱的琴声蜿蜒诉说着某一种悲哀,绵延不绝。“谁的胡琴?”李莲花诚心诚意的赞道,“我已许久没听过如此好听的胡琴。”白千里不以为意,“邵师弟的琴声。”李莲花道,“客气客气,贵师弟的胡琴绝妙无比,就是不知他为何伤心,拉得如此凄凉?”白千里越发不耐,“邵师弟年少无知,前阵子结识了个魔教的朋友,被盟主关在牡丹园中反思。”李莲花一怔,“魔教?”白千里点点头,李莲花越发虚心认真的请教,“敢问当今武林,又是哪个门派成了魔教?”白千里诧异的看着他,“你不知道?”李莲花立刻摇头,他不知道,他怎会知道?白千里道,“你是四顾门医师,怎会不知?鱼龙牛马帮已被肖大侠定为魔教,号令天下除恶务尽,江湖正道与角丽谯势不两立。”李莲花吓了一跳,“肖大侠说的?”白千里不耐的道,“四顾门的决议,自是号令一出,天下武林无不遵从,有何奇怪?”李莲花喃喃的道,“这……这多半不是肖大侠自己的主意……”

这多半是在龙王棺一事差点吃了大亏的傅军师的主意,他的用心虽然不错,不容角丽谯在黑白两道之间左右逢源,但如此断然决裂,未必是一项周全的主意,便是不知聪明绝顶的傅军师究竟做什么打算了?

说话之间,大门已到,三人下了马车,自那开满紫藤的门口走了进去。前花园花开得很盛,李莲花好奇的询问那开了一墙蔷薇花的可是封小七的房间?白千里指点了下,左起第一间是他的房间,开了一墙蔷薇的却是被关禁闭的邵小五的房间,而失踪的封小七住在后院,与封磬并排而居。庭院后和庭院前一般的繁花似锦,一位年约五旬的长髯人手持葫芦瓢,正在为一棵花木浇水。白千里快步走上前去,“总盟主!”

长髯人转过头来,李莲花报以微笑,“在下李莲花,能与万圣道总盟主有一面之缘,实是三生有幸。”长髯人也微笑了,“李楼主救死扶伤,岂是我俗人可比?不必客套。”这总盟主却比他的徒弟性子要平和得多。白千里将王八十往前一推,“总盟主,衣服已经烧了,现在只剩下这个人曾经见过那件白衣,不能确定那是不是小师妹的衣服。”

长髯人正是封磬,“你去小七那取一套她平日常穿的衣裙来让这位……”他看了王八十两眼,一时想不出是要称呼他为“小哥”或是“先生”?李莲花道,“兄弟。”封磬顺口接了下去,“……兄弟辨别辨别。”话说完之后方觉有些可笑,对着李莲花微微一笑。

白千里领命而去,封磬也微笑着看着李莲花和王八十,“我这大徒弟做事很有些毛躁,若是得罪了二位,还请见谅。”李莲花极认真的道,“不不,白大侠品性端正,心地善良,在下感激不尽才是。”封磬一怔,还当真想不出白千里能做出什么事让李莲花感激不尽的,“听说李楼主当日也曾见过那屋里的异状,不知还有什么细节能记得起来么?小女年少任性,我虽然有失管教,却也十分担忧她的下落。”

这位万圣道的总盟主彬彬有礼,心情虽然焦躁,却仍然自持,李莲花很努力的回想了阵,摇了摇头,“我最近记性不大好,只怕比不上这位兄弟。”封磬的目光落在王八十身上,王八十精乖的奉上他不知什么时候从猪妖衣服里摸出来的那相思豆和纸片。封磬仔细翻看,他种花虽多,却也不曾种过相思树,至于那张纸片更是全然不知所云。便在此时,王八十突然道,“我回去的时候,门是开着的……”封磬眉头微蹙,等着他继续说下去,王八十却又哑了。李莲花和气的看着他,“你出去的时候,门是开着的,还是锁着的?”王八十欣喜的看着他大哥,只消他大哥一说话他就觉得是知己,“我三更出去倒夜壶的时候从来不锁门,门都是虚掩着,一定有人趁我出去的时候把那头猪妖挂上去了。”封磬微微一震,“能知道你半夜出去不锁门的人有几个?”王八十一呆,“除了老鸨……卖菜的王二,杀猪的三乖,送柴火的老赵,好像……好像没有了。”封磬眉心皱得更紧,吩咐下去,要万圣道细查这几个人。李莲花欣然看着封磬和王八十细谈那夜的细节,他东张西望,窗口的蔷薇开得旺盛,封磬显然很喜欢花,那纤细忧伤的胡琴声又从窗口遥遥的飘了进来。

“这胡琴……真真妙绝天下……”他喃喃的道,在他风花雪月的那几年也没听过这样好的胡琴,这若是搬到方氏那闻名天下的照雪楼去卖钱,想必门槛也踩破了。封磬叹息一声,“家门不幸。”李莲花道,“我曾听闻白大侠略有提及,邵少侠犯了错。”封磬皱起眉头,“我那不肖弟子和魔教座下奸人交情颇深,有辱门风,让李楼主见笑了。”李莲花好奇的问,“不知……是哪位奸人?”封磬叹了口气,“清凉雨。”李莲花怔了证,“一品毒?”封磬点头。

鱼龙牛马帮座下素来鱼龙混杂,“一品毒”清凉雨是其中用毒的大行家,谁也不知这位毒中之王多少年纪、生得何等模样、精擅什么武功、喜好什么样的美女,甚至连“清凉雨”这名字显而易见也是个杜撰,这等神秘人物,竟然和封磬的徒弟交情很深,这不能不说是件怪事。李莲花越发好奇了,“清凉雨此人虽说善于用毒,也不曾听过什么劣迹,贵盟弟子能与他交好,未必是件坏事,不知为何让总盟主如此生气?”封磬那养气功夫好极的脸上微微变色,“他在我总坛之内假扮家丁胡作非为……”此事他无意为外人道,但一怒之下说了个开头,便索性说下去,“三个月前,此人假扮家丁,混迹我总坛之中,我二徒弟不知好歹与他交好,后来此人毒杀七元帮帮主慕容左,行迹败露后逆徒不但不将他捉拿扣留,还助他逃脱,当真是家门不幸,贻笑大方!”李莲花安慰道,“这……这或许邵少侠是有理由的……但不知清凉雨是为何要杀慕容左?以清凉雨的名望武功,要杀慕容左似乎……不需如此……”

的确,七元帮帮主慕容左在江湖上数不上第几流,清明雨要杀慕容左,只怕要杀就杀了,根本不需处心积虑埋伏万圣道总坛长达几个月之久。封磬沉吟,“以我所见,清凉雨自然不是为了要杀慕容左而来,他潜入此地另有目的,只是或许目的未达,他偶然杀了慕容左,事情败露,不得不离去。”李莲花啊了一声吗,喃喃的道,“原来如此。”封磬以为他对“禁闭逆徒”的好奇应当到此为止了,却不料李莲花又问了一句,“慕容左是在何处死的?”此言一出,连封磬都有些微微不悦,这显然已经僭越,他却还是淡淡的道,“在前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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