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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诡计(第1/6 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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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明确的指认,犹如突然将利剑从剑鞘中“噌”一声拔出,对准了咽喉要冲,于文洋的身子不禁一偏,显现出避让剑锋的模样,但是他咬了咬牙,依旧维系着铁一样的沉默。

“我相信你把那个药瓶扔到矩形铝皮横槽上,导致药瓶卡住无法拿下,酿成段明媚死亡的悲剧,纯粹出于意外,但你随后做的事情就绝非‘意外’二字所能解释和包容的了。”呼延云的声音越来越严峻,“首先,高震被段新迎砍杀一事,上次吃饭时我已经提出质疑,段新迎在出事后虽然悲痛欲绝,但并没有马上将女儿的死亡怪罪到你们身上,但他后来像疯了一样砍杀高震,而不是将凶刀对准明显袭击难度更小的你,这发生在你去他家道歉之后。我猜你很可能是在语言中暗示了什么,让段新迎认为高震是造成段明媚死亡的罪魁祸首。你之所以这样做,是希望借段新迎的手除掉高震,除掉这个唯一知道真相的人——虽然案发后你叮嘱他保密,并一定承诺了不少好处,但你还是觉得他死掉比较干净。当你发现段新迎砍杀高震并不顺利的时候,你又挺身而出扮演了见义勇为救助同学的角色,这样一来,你收获了好名声,更可以随意调遣那个愚蠢的高震。而段新迎呢,纵使他醒悟到被你陷害,也没人会在乎一个被关进大牢的杀人嫌犯说的话是真是假……”

“我试图和高震联系,从你初中的学校那边得知,高震被砍伤之后,便移民去匈牙利了,而手续什么的都是你家帮助办理的,走得很快也很突然,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你让唯一的证人消失的又一办法……之后,你借着探望段新迎父亲的名义,送给他一双鞋垫里做了手脚的鞋子,糖尿病患者的脚部既对痛觉不敏感,又十分容易感染,最终发生了糖尿病足,惨遭截肢!”呼延云盯着于文洋,压抑着满腔的怒火质问道,“你一个中学生,为什么这么狠毒?不把这个贫穷而普通的家庭折腾得家破人亡,誓不罢休?!”

于文洋的嘴角颤抖着,发出痛苦而怨愤的呻吟:“呼延先生,你说的这一切,简直是……简直是我闻所未闻的冤屈!段明媚的死亡完全是一个意外,高震被段新迎砍杀,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救了他怎么反倒成了一个罪证?!至于段新迎父亲的糖尿病足,我是送过他一双鞋,鞋垫里什么时候掺进去的铁砂子,我一无所知。这么长的时间了,我吃个饭差点被火燎,骑个自行车差点摔死,想吃蛋糕险些被毒死,在家睡午觉又差点被烧死,怎么我这个受害者反而成了害人的人!假如我真像你说的那样残忍和凶恶,我怎么会心甘情愿地坐等段新迎杀上门来!段明媚的死,我真的很痛心,如果不是我和高震带她到地下车库玩遥控车,如果我们在她哮喘发作后及时找到药,也许那个小妹妹就不会死去……你知道看着一个小女孩在眼前痛苦地咽气,而又手足无措、无能为力的感觉吗?这些年我一想到这个事情就睡不着觉,一旦睡着了就噩梦缠身,我在梦里无数次地向那个小妹妹道歉,假如能让她活过来,我情愿去死……”说着说着,两行清泪流下了他的面颊。

“我没有说鞋垫里掺了铁砂子。”

平平静静的一句话,犹如一声惊雷,震呆了于文洋,而那两行清泪,竟挂在了嘴角,也像是怔住了一般,不再流淌。

“我只说你在鞋垫里做了手脚,没有说鞋垫里掺了铁砂子,尽管段新迎的父亲确实是因为鞋垫里的铁砂导致双脚截肢的。”呼延云扬起了眉毛,双目如电,脸上充溢着推理者堪破真相后,对对手无情的蔑视。

树林里,刹那间连蝉鸣的声音都消失了,死一样的寂静。

于文洋挂着泪珠的嘴角,绽开了一抹微笑。

“那么,呼延先生,证据呢?”于文洋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我做了上述事情吗?”惨白的脸上,这一抹微笑显得异常狞厉。

呼延云望着他,像是看着一具手舞足蹈的骸骨。

“没有证据,说什么都没用。”于文洋又是一笑,“忘了告诉你,我的留学手续虽然被烧,但是由于我爸的帮助,只用了半天就已经重新办下来了,我明天下午坐飞机去瑞士,你的聘任也会解除。嗯……如果让我说的话,我觉得,你对我的保护不及格。不过,有钱人确实比较任性,所以我估计我爸还是会把佣金全额付给你。”说完转身要走。

然而也就在他迈出没几步,并以为就此可以走出这密林中间的洼地时,身后传来了呼延云不紧不慢的声音:“那个卡在矩形铝皮横槽上的药瓶,你觉得算是一个证据吗?”

于文洋回过头,双眼凶光毕露:“你唬我?”

“事件发生之后,你不是专门跑到物业去问有没有人用过那个梯子吗?这说明你回到地下自行车库,找到梯子,攀上去想拿回药瓶——要知道那上面除了段明媚的指纹外,还有你的指纹,这可是你曾经拿过药瓶的铁证。如果稍微细心一点的探员再看一下你鞋印的方向,以及药瓶砸在矩形铝皮横槽上的小坑,恐怕段明媚之死的真正原因就会真相大白——所以你必须拿回那个药瓶。很可惜你没有找到,而且你也发现墙上有搭过梯子的痕迹,所以你知道有人先你一步,拿走了药瓶。”呼延云冷冷地说,“这个人是谁?他至少应该具备下列条件之一:或者他目睹了段明媚死亡的经过,或者怀疑段明媚的死亡不是‘纯粹意外’这么简单。那么,都有谁具备这个条件呢?首先是接警后赶到现场的夏祝辉,他对段明媚的死因确实有过怀疑,但是如果他发现了药瓶,早就交给刑警了。其次是段新迎,作为一个父亲,女儿突然死亡,身边还没有了片刻不离身的药瓶,这非常古怪,但是段新迎那段时间的整体表现就是悲痛欲绝,根本没有理性思维,当警方勘查车库没有发现药瓶后,他一定以为是丢在外面某个地方了,绝不会专门再目标明确地对车库进行搜索。还有高震,嗯,这个是非常有可能的,毕竟他目睹了事情的全部经过,虽然警方的勘查笔录显示,你和高震同时被带到警局审讯,几乎同时放出,但是如果高震有所目的,先你一步拿走药瓶也是可能的。你产生了怀疑——这大概也是你撺掇段新迎砍杀他的原因之一,不过高震被砍伤之后,急于逃离此地,又不像是握有这么个重要把柄的人,所以你这三年睡不好觉的主要原因,恐怕不是什么受到良心谴责,而是在想那个消失的药瓶到底去了哪儿吧?”

于文洋眯起了眼睛,好像一只被搔到了痒处的猫。

“好吧,我来告诉你答案吧。我在第一次看刑侦勘查报告时,就注意到报告里有这么一段,当警方问那个叫巩柱的保安‘你是否看到于文洋和高震带着段明媚走进红都郡时’,他的回答是‘看到了,那小女孩跟着他俩,后面还有一辆遥控车突突地跑,一起进的小区啊’。这让我觉得非常奇怪,假如像你和高震所说的,你们担心街道的交通安全,把遥控车带进了红都郡,段明媚也跟了进来,想和你们一起玩儿,那么正确的顺序应该是段明媚追着遥控车跑吧。但是按照巩柱的说法,是你和高震走在前面,段明媚走在你们俩的后面,而遥控车在她的后面——很明显她追的不是遥控车,而是你和高震!”

呼延云停顿了一下,接着说“:况且,我了解到的段明媚,虽然才4岁,但比起同龄的孩子,要更加成熟一些,这样的成熟势必使得她更具有自我保护意识和警惕性,她很清楚你所居住的富人区不欢迎她这样穷人家的孩子进入。有一个证据可以证明这一点,她的家虽然离红都郡不远,但事件发生前她从来没有踏入的记录——连她找喝醉酒的父亲都没去红都郡找过。以她的聪灵,很难想象会因为你和高震拿着个遥控车就跟着你们走进一个完全陌生的场所,所以,她主动和你们走的原因,我认为只有一个,那就是——那时你已经拿走了她的药瓶。我今天早晨给巩柱打了个电话,把我的推理告诉了他,他马上承认当初他确实看到段明媚和你们一起走进了红都郡,小姑娘满脸泪水,不停哀求着‘大哥哥,你把药瓶还给我吧’……”呼延云压抑了一下起伏的心潮,续道,“但是他在警局接受第一次讯问的当晚,你的父亲就委托律师给他一大笔封口费,还让他所在的物业公司施压,如果他继续提供不利于你的证词,他就要面临失业风险。那时他母亲患病需要钱,所以他虽然拒绝了封口费,却不敢丢掉工作,只好在接下来的讯问中采取了消极态度。不过,从侧面打听到详细案情之后,他想到那个药瓶肯定还在地下自行车库里,经过仔细地查找,终于找到了它!”

于文洋强作镇定,可是掩饰不住内心的紧张,咽喉不停地做着吞咽的动作。

“说来也巧,这小子平时爱读侦探小说,所以发现药瓶之后,是用镊子提取的,放在一个真空包装的塑料袋里,那上面的指纹应该清晰地保留了下来。”呼延云说,“我相信你此前也怀疑到了他,只是一直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他拿了那个药瓶,所以三年来一直不敢动他。你问物业有没有人用过那个梯子,巩柱是保安,当然知道梯子在哪儿,他用梯子不会告诉物业,所以你也得不到任何答案。”

呼延云摊开双手,示意一切已经讲完,他盯着于文洋,炯炯有神的目光犹如等待对手乖乖投降的将军。

然而于文洋只是耸了耸肩膀,好像新闻发言人在深表遗憾:“开场白说完了,提条件吧。”

呼延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

“说白了不就是想讹我点儿钱吗?说个数儿,我让我爸开支票给你。”于文洋把手插进裤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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